第42章 海草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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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人組再一次被這個世界刷新了認知。
    這個世上怎麽會有厄音珠這樣矛盾的存在!
    說她聰明吧,她不知道偷看奏折和給皇帝下藥的嚴重性,說她愚蠢吧,她通曉多門語言,能從奏折和批注中精準提煉出重點內容,而且目標明確,行動力極強。
    還有她身後的部落,雖說作為投誠後被並入科爾沁部的前準噶爾部落,首領和重臣難免不安,可是,到底是怎麽想到送人進宮當妃嬪,然後讓她冒著犯下大罪牽連全族的風險偷看奏折,就為了將來某次君前奏對能討皇上歡心?
    不過現在糾結這些已經沒有意義了,當務之急是把這危險的火苗掐滅。
    瓔珞跟著豫嬪的宮女,發現她和某個灑掃太監接觸較多,順藤摸瓜查下去,發現這個灑掃太監確實收了錢,也答應了幫忙傳遞、打探消息。
    不過,他是假意答應的。如今禦前、後宮都管得甚嚴,他怎麽肯冒風險,於是隻收錢,但不辦事,每次拿到那些信,他就偷偷燒了,然後轉頭騙豫嬪的宮女說消息遞出去了。
    這樣就算將來豫嬪的事情被發現,沒有證據也牽連不到他頭上。
    瓔珞讓秦立出麵,查到這個小太監有一筆巨款,以他的出身和目前的俸祿來說,他還得過幾十年才能攢出來這些錢。
    他又支支吾吾說不出這筆錢的來處,於是立刻被攆了出去。
    豫嬪那邊知道了此事,嚇得消停了一段時日,也不敢偷看奏折了。
    就在這段時日,容音又與入宮探視的璟瑟和額駙聊了聊。
    幾日後,色布騰巴勒珠爾向皇帝提議,如今準噶爾已經平定,從前準噶爾周邊的部族已然歸附,若是能將皇上往日為蒙古各部寫的禦詩翻譯成蒙語,整理成冊,傳閱各部,必能使各部更感皇帝的聖德,心悅誠服。
    皇帝這段時日有些咳嗽,喝了碗藥才說:“那,朕把此事交給你如何?”
    色布騰巴勒珠爾道:“皇阿瑪,您若讓兒臣翻譯一些文書,兒臣尚能勝任,這詩,有平仄韻律,起興用典,對兒臣來說實在是太難了,恐怕反而會損壞了皇阿瑪禦詩的精巧。”
    皇帝便讓他推薦幾人。
    色布騰巴勒珠爾道:“皇阿瑪,這翻譯之事,本可以交給理藩院的滿蒙漢官員,不過兒臣想,和敬公主自幼由皇額娘教導,精擅詩詞,兒臣又蒙皇阿瑪聖恩得尚公主,兒臣的婚事便是滿蒙聯姻之俗。另外,端郡王福晉、三貝勒福晉也是出身蒙古,蒙古各部也送了豫娘娘、穎娘娘等蒙古貴女侍奉皇阿瑪,這同樣是滿蒙聯姻之俗,若由和敬公主、端郡王福晉與娘娘們一同做成這件事,便更有意義了。且那些歸附而來的準噶爾部族,其語言乃衛拉特蒙語,與蒙古四十九部雖能大體互通,也是小有差異,若要翻譯精準,這譯者最好是出自這些部族。”
    皇帝一想,由嫁與蒙古王公的女兒和蒙古妃嬪做成此事,確實能彰顯各部友好和他對蒙古妃嬪,以及她們身後蒙古各部的重視,尤其是豫嬪,她的母族就是由準部周邊歸附而來,漢語說得流利,倒是合適。
    於是,皇帝當晚便召集了厄音珠和湄若,告知此事。
    湄若並不通漢家詩文,又覺得此舉是抓乖現弄,更不想和敖登共處一室,便推辭了,厄音珠雖然於詩文也不大通,但她通滿蒙漢三語,連看折子都不在話下,何況區區幾首詩?且一想自己若是成事,皇上一定會更寵愛她也重視母族,說不定還能從詩中一窺皇上對母族的態度,便當仁不讓,應承了下來。
    隻是當她真正開始做這件事的時候,才意識到,這件事有多難。
    皇帝喜好詩文,有事沒事都寫,這二十來年寫的詩有幾千首之多,要從中挑出寫給蒙古各部的詩,就已經是一項大工程了,幸好此事有和敬公主分擔。然而,皇帝的詩實在是……要推敲其中密集的用典、強扣的韻律,翻譯成蒙語,還得考慮如何翻譯才能合轍押韻、朗朗上口、易於理解,便要付出極大的精力。
    雖然還有敖登和永璋的嫡福晉博爾濟吉特氏幫著,但涉及衛拉特蒙語的部分,隻能由厄音珠自己來。她隻覺得舉步維艱,一天到晚都撲在那些詩上麵,有時候還得挑燈夜戰,當然也就把那些下藥、刺探情報的事情拋諸腦後。
    沒多久,厄音珠整個人都失去了原本的活潑,如果說她本來是一棵搖曳的海草,那她現在差不多就是被曬幹後壓扁的紫菜了。
    雖然原本就是要拿件事占著厄音珠的精力,讓她分不了心做那些有的沒的,但看見她這樣,容音有些過意不去,心想這任務是不是給得太繁重了?
    於是容音賞了她一些補品,又問她有沒有需要什麽幫助?
    厄音珠收下了補品,開心地說就要完成了!皇後娘娘等著看就行!
    又過了一段時日,一本刊印好的樣本擺在了帝後麵前。
    這詩冊收錄了皇帝所寫有關蒙古的詩,每一首詩都有漢語、蒙語和衛拉特蒙語三個版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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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帝看了大為驚喜,當即決定由永璋和色布騰巴勒珠爾負責,監督禮部把此詩冊大量刊印,分發蒙古各部。
    容音適時道:“衛拉特蒙語隻有豫嬪懂得,也就是說豫嬪一個人負責了所有衛拉特蒙語的翻譯,可是太辛苦了,當推為首功啊。”
    皇帝頷首:“這是自然,朕已決意,以此睦鄰友好之功,將豫嬪晉為妃位。還有璟瑟、二福晉和三福晉此番也甚為辛苦,朕通通有賞!”
    厄音珠本來累得都快癱下去了,聽見這話,疲憊一掃而空,一下子從凳子上彈起來,興奮地謝恩。
    她就知道!她阿布讓她這把年紀才進宮,可不是為了做一個小小嬪位的!
    原本厄音珠受寵,如懿隻當她是行止輕浮,會討好皇帝,還笑著對容佩說:“寨桑根敦留著這個女兒到三十歲,如今可是派上用場了。”台詞引用自原劇)
    現下封妃的旨意發出,還是以真材實料的功勞封妃,還未正式冊封便賞賜珊瑚朝珠,封妃禮更是明旨要鄭重辦理、務求體麵風光,如懿就笑不出來了。
    她垂下眼簾,嘟嘴道:“皇上這也是給科爾沁部臉麵,畢竟滿蒙聯姻,和敬公主也是嫁去了科爾沁部。”台詞引用自原劇)
    豫妃的冊封典禮那日,原本穎嬪是不打算去的,但在封妃禮前一個時辰,阿箬大步流星地進了儲秀宮,讓宮女壓著湄若強行穿上吉服。
    “沒本事立功,有本事對同出蒙古的妃嬪愛搭不理是吧?別到時候落個善妒罪名,壞了和婉公主和額駙的麵子!”阿箬冷笑道。
    此時容音正在檢視冊封禮現場的各種事務,這時厄音珠穿著妃位朝服,戴著珊瑚朝珠,已經提前到了。
    看得出來她真的很興奮,因為她是一路搖手抖肩跳著舞來的。
    元一適時給三人組播放了一首主世界的歌。
    “像一棵海草海草海草海草~隨波飄搖~海草海草海草海草~浪花裏舞蹈~海草海草海草海草~管他駭浪驚濤~我有我樂逍遙~”
    這歌跟這舞蹈倒是很相宜,難怪厄音珠是海草。
    皇帝也親臨了厄音珠的冊封禮,並且對厄音珠翻譯詩文、加強各部與滿清友好的功績大加褒揚。
    “豫妃,不僅是朕的豫妃,更是紫禁城的豫妃,是大清的豫妃!”
    厄音珠封妃後,其父根敦代表王爺進宮,呈獻重禮,上表感謝皇帝對厄音珠的厚愛。
    皇帝召見了他,他走進養心殿,才發現傅恒也在。
    皇帝斜倚在椅上,問他:“傅恒說寒部有意求和,送來了白玉之貢,還有寒部首領寒提之女寒香見的畫像,聽說這香見公主是位難得的美人,又深受邊地諸部落愛戴。你了解寒部嗎?”
    根敦心下慶幸,還好,雖然沒有接到女兒的消息,但是皇帝這個問題恰好就是他懂的。
    “啟稟皇上,以奴才聽到的大清關於寒部的說法,其實大清所知的這個寒部,確切地說,隻是南疆的一部分。”
    “隻是一部分?”傅恒一聽這話,眼神一下銳利起來。
    根敦頷首道:“是。正如準噶爾是由大汗統領諸部落首領,南疆與大清、蒙古的信仰、民俗大有不同,製度則與準噶爾類似,這南疆的大汗,叫做和氏,因此整個南疆一地,其實應當叫做和部。
    隻是這南疆多為山麓,地勢陡峭,諸部相隔甚遠,各有差異,難以完全統合,再加上狠毒的策妄阿拉布坦,為了他的野心帶著準噶爾的豺狼襲擊了南疆,將南疆的大首領囚禁至死,之後南疆便成了一盤散沙,南疆各部趁勢自立。其中寒提所率寒部較為強盛,又靠近漢地,而‘寒’這個字在漢語中又與‘和’發音較為相近,所以才會在大清的官員百姓中以訛傳訛。
    寒提本就親近準噶爾,而在皇上蕩平準噶爾後,那個被囚禁至死的大首領的兩個兒子和敦與和占便趁亂逃走,現在看來,他們是逃回了南疆,而寒部想是擔憂其秋後算賬,所以要向大清表忠。”
    傅恒沉吟一陣,向皇帝拱手:“皇上,如此,平衡這和部首領與周邊部族的勢力,至關重要。”
    皇帝道:“那麽,讓兆惠與明瑞一同護送寒氏入宮吧,和氏……要他們宣誓效忠,要麽也送一名女子,要麽,就從族中子弟中挑選一人,送往京中居住吧。”
    這一晚,皇帝擺駕長春宮,說起寒氏的事情。
    容音道:“那位香見公主生活在南疆,風俗習慣、信奉宗派與京城都大為不同,若要她入紫禁城,必得在這些事情上有所尊重。但臣妾,實在不太明白她家鄉的風俗。還請皇上讓禮部、理藩院辦理此事。”
    皇帝忖道:“皇後所慮極是,不僅如此,她若是入宮,還得找個可靠的嬪妃教她規矩。另外,這寒部有心臣服,朕也想著是否要壯其聲勢,製衡和部那對兄弟。若是在京中,為寒部建造一座供奉他們神明的祈福寺……”
    他想了想,香見公主未至,這些事情還在未定之天,便說:“罷了,這事之後再說吧。皇後啊,朕還有另一件事。這西林覺羅氏先前要為她伯父鄂容安服喪,不便婚嫁,現在喪期已過,也是時候賜婚了,等永琮成婚,朕打算先封他一個郡王之位。”
    容音道:“臣妾替永琮謝過皇上的厚愛。隻是永珹和永琮都成婚了,永琪若還是孤身一人,是不是……”
    皇帝道:“永琪的婚事,還是容後再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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