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寵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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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寒香見出去了一趟回來就沒用晚膳,第二天更是直接拒絕進食,問她又什麽都不說,就叫所有人出去,然後木呆呆地躺著不動,嬿婉實在是無法,隻得上報給帝後。
    皇帝和容音到了承乾宮,為了做戲做全套,容音把進保宣了過來,問他寒氏出去那一趟到底出了什麽事?
    進保求救地望向皇帝,皇帝裝傻充愣地不說話。
    最後還是跟著皇帝過來的海蘭察把事情的前因後果說了。
    嬿婉覺得她簡直是開了眼了。
    容音問道:“你把寒企打了,那明瑞呢?”
    海蘭察立即道:“明瑞大人恪守規矩,當然沒有動手了。”
    容音猛猛一拍扶手:“海蘭察侍衛,你去讓明瑞去打那個寒企一頓,不許他手下留情,要不他日後就別來見本宮這個姑母了!”
    即使現在上了年紀,她說話聲還是溫軟,襯得怒意都少了幾分,但是海蘭察還是立刻道聲“嗻”,忙不迭退了出去。
    皇帝一看明瑞這個親侄兒都吃了皇後的瓜落,可見皇後這是動了真怒了,頓時更加心虛。
    他剛想喚聲“皇後”,容音就站起來行禮道:“皇上,臣妾先去看看寒氏。”
    然後就由瓔珞和明玉扶著走了出去。
    嬿婉心裏對皇帝也是埋怨不已,隻是麵上不敢顯出來。
    原本承乾宮裏住著嬿婉這個盛寵不衰的貴妃,已經是布置華貴,而香見住進來後,皇帝更是各色賞賜流水般地送進她所居的殿閣,什麽宋徽宗的藏青花玉鳳蓮轉心瓶,趙飛燕的龍香握魚,三尺高的珊瑚樹,一大盒東海進貢的珍珠,百斤的紫油伽藍香精心雕刻成的香山子,西洋進貢的座鍾,一大堆這個世界的稀世珍寶亂糟糟地堆在殿中。考慮到這個小世界整體的情況,這個皇帝賞賜這些,算是拿出不少家當了。
    真是好一個金雕玉刻的華貴鳥籠。
    而寒香見躺在床上,蓋著斑彩鴛鴦萬金錦被,就像從廣闊天地被捕捉,被囚禁在鳥籠中的飛鳥。
    寒香見連眼睛都沒睜開:“出去。”
    三人看她還能說話,意識也清醒,放下心來。
    喜珀慌得跪地道:“主兒,是皇後娘娘來了!”
    寒香見道:“那讓皇後出去。”
    瓔珞道:“寒主兒,要是您現在能起來把皇後娘娘從這兒推出去,皇後娘娘就再不進來了。”
    即便寒香見身為非人之物,體質異於常人,但這幾天就沒好好吃過幾頓飯,現在又生生餓了兩頓,早就沒力氣了。
    她翻了個身背對著容音:“你愛待就待著吧。”
    容音於是坐在明玉搬來的一張桃花木竹節番草紋繡墩上。(這張凳子也是出自原作)
    三人在小隊頻段一合計,其實香見未必就是一意求死,畢竟真要自盡,有得是痛快法子,何必這麽零零碎碎地自我折磨?因此現在她絕食,估計就是受的刺激太大,一時轉不過來。
    因此現在,先轉移一下她的注意力,也許是個辦法。
    容音環顧四周,對喜珀道:“本宮方才進來,看見廳裏放了許多皇上的賞賜,你是大宮女,怎麽也不整理清點一番,就那樣胡亂放著?”
    喜珀剛想回話,香見就道:“是我讓她拿出去的,那些東西我不想要!”
    容音道:“不想要就收到庫房裏去,要不看著也是心煩。喜珀,你去炩貴妃那兒借幾個太監,拿幾個箱子,把那些賞賜收拾收拾,明玉,你去內務府拿賞賜的記檔單子過來,給本宮和香見公主過目,什麽要擺,什麽要收,看看公主的意思。”
    寒香見掀了被子坐起來,冷道:“你自己收拾去吧!”又翻身躺下了。
    容音也不惱,真的讓人收拾起來,還讓瓔珞和喜珀把內殿也收拾了一番。
    收拾完,內殿清爽整潔了不少。
    這時已經是晌午時分了。
    喜珀戰戰兢兢地提來食盒,寒香見仍是不耐道:“拿出去。”
    喜珀無助地看向容音,容音道:“給本宮看看,備了什麽膳食?”
    喜珀道:“是缸子燉羊肉、酸奶疙瘩湯、清湯牛肉小餛飩、果仁糕,還有烤的包子和羊肉杏幹飯,都是寒部的菜肴,是炩貴妃娘娘特意讓小廚房的人製的。”
    容音道:“本宮還沒嚐過寒部的膳食呢,正好本宮也餓了,那本宮就在這兒用膳吧。”
    香見快氣死了,又掀被子坐起來:“我說拿出去!皇後要是餓了就回你自己宮裏吃去!”
    瓔珞道:“寒主兒,您年紀輕輕的頂得住餓,皇後娘娘可是快五十歲的人了,難道在您的家鄉,您會忍心讓這個年紀的婦人餓著肚子頂著中午的大太陽走好遠一段路才吃上飯嗎?”
    香見頓時卡殼,最終沒再說什麽,躺回去背對著眾人。
    容音便讓喜珀擺膳,這些菜分量不小,擺了滿滿一桌子。
    一陣陣熟悉的香味往香見鼻子裏鑽,她聽見自己肚子發出咕嚕嚕的聲音,更氣惱了。
    瓔珞夾了一個烤包子放到容音碗裏,故意用誇張的語調說道:“哎呀,奴婢還沒見過烤的包子呢,這皮酥酥脆脆的,看著就好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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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時床那邊飄過來一句:“什麽烤的包子,這叫薩木薩,在寒部都是放在饢坑裏烤的,這裏又沒有饢坑,怎麽可能好吃!”
    容音笑問道:“香見公主,這饢坑又是什麽?”
    香見雖然還沉浸在傷心、憤怒和委屈中,但這一早上被皇後一行人這麽打岔了一番,其實情緒已經平複不少,這會兒說起家鄉的事物,便陡然生出分享欲,翻身坐起來就開始說。
    這一開口便打開了話匣子,從饢坑說到寒部的吃食,說到漫山遍野的牛羊,說到巍峨高大的雪山,說到沙棗花和雪蓮,說到口弦和木卡姆。
    她說著說著又想起了寒企,於是又傷心起來,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一樣往下掉。
    容音走過去攬住她的肩,柔聲道:“好了,哭吧,哭出來就不難受了。”
    香見伏在她肩頭放聲大哭。
    容音溫聲道:“事情我聽海蘭察侍衛說了,其實這種用裙底那點事情來評判一名女子的人,實在不值得你為了他糟蹋自己身子。”
    香見抽泣道:“你覺得我沒有委身於皇帝卻被他誤會,所以我的堅持不值得嗎?可是,要不是阿爹送我來到這裏,那個皇帝把我囚禁在這裏,我和他本來都不用麵對這一切!”
    瓔珞歎了口氣,香見說的也有道理,寒企固然是個小混蛋,事情的根源還是在皇帝這個老混蛋身上。
    但此刻,她忽然有了一個想法。
    在小隊頻段交流一番,瓔珞認真道:“寒主兒,雖然希望渺茫,但人總要活下去,才有可能等到轉機,死了就什麽都沒了。”
    香見抬起頭,淚眼迷蒙:“轉機?事到如今還能有什麽轉機?”
    容音道:“本宮也說不好,但是,如果你給本宮……半年時間,在這半年裏好好地活著,也許,本宮能幫你找到一個轉機。”
    現在除了相信皇後,似乎也沒有別的辦法,香見點了點頭。
    容音道:“喜珀,香見公主兩頓沒吃,現在脾胃虛著,把那個餛飩湯拿來,先喂她喝一點,晚點再給她吃些別的。”
    在三人組安撫香見時,青櫻來過一趟,但沒進殿就回去了。
    她向皇帝稟報道:“皇上,皇後娘娘正哄著寒主兒呢,要不您先別在這等了,出去走走,要不寒主兒剛給哄好了,萬一又前功盡棄……”
    皇帝心道你什麽意思!她見到朕就不順心是吧!
    但是此事確實是他惹出來的,現在寒香見絕食也讓他擔憂心疼,他也就不好多說什麽,於是離開了承乾宮,臨走還囑咐嬿婉,要是有什麽消息,一定要第一時間告知他。
    他回到養心殿批了一回折子,進忠上前道:“皇上,覺情師太已經到宮裏了,豫主兒和她要來見您,您要不要見見?”
    皇帝:“誰?覺情?你是說意歡?她為什麽在宮裏?”
    進忠道:“皇上您忘了,豫主兒要翻譯那些佛經,向覺情師太請教佛法,但茲事體大,書信來往始終怕有什麽錯漏,所以覺情師太決定親自到宮中為豫主兒講經,前天皇後娘娘跟您說過這事,您也允準了。”
    皇帝模模糊糊地回憶起好像之前皇後的確說過這事,但他那會兒滿腦子都是香見,左耳朵進右耳朵出,隻是嘴上嗯嗯地應付了兩句。
    現在人都到了,他總不能說他那會兒其實沒在聽皇後說話,隻得道:“不必見了,你去說一聲,讓她們倆好好把翻譯佛經的事情辦好就是。”
    用了午膳,又見了幾名軍機大臣,皇帝決定去禦花園走走。
    然後他就在禦花園的荷花池邊的涼亭見到了意歡和厄音珠。
    原本意歡是以池中蓮花為喻,向厄音珠講解佛法,遠遠見到皇帝,兩人都起身行禮。
    意歡一身素淡僧袍,布襪草鞋,素麵朝天,皇帝可以清楚地看到她麵上的淡淡斑塊和眼角的魚尾紋。
    但她的神情在經年的修行生涯中變得柔和恬淡,眉目間的冷傲之意已經化為春水流去。
    皇帝覺得,她和以前不太一樣了。他甚至無端篤定,意歡已經不是那個受到如懿控製的邪物了。
    而意歡,或者說覺情,麵對皇帝這個曾經深愛過、怨懟過、也心灰意冷過的男子,也已經無悲無喜,皇帝對她而言,是眾生中的一員,和其他人、獸、蟲、魚沒有區別。
    她口誦佛號:“阿彌陀佛,貧尼覺情,參見皇上。”
    皇帝歎了口氣,對厄音珠道:“豫妃先回啟祥宮吧。”
    厄音珠離去,涼亭中隻剩下皇帝和覺情。
    皇帝躊躇了一下,道:“看來你這幾年在甘露寺過得很好。”
    意歡道:“是。晨鍾暮鼓,清淨修行,貧尼也覺得很好。倒是皇上您,聽說您近來頗為煩惱。”
    皇帝道:“是豫妃告訴你的?”
    覺情道:“無需豫妃娘娘告知,皇上待寒部公主有所不同,就連民間也有傳言,貧尼身在山門,也偶有聽聞。”
    皇帝輕笑一聲:“那麽,民間的傳聞都是怎麽說的?”
    覺情合十道:“阿彌陀佛,外間紛擾,並非皇上的煩惱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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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帝道:“看來這些年來,你果然進益了,那,你可有解法?”
    覺情道:“‘由愛故生憂,由愛故生怖。’情之一字,誰又能解呢?貧尼隻是覺得,皇上您待寒部公主,恰如從前貧尼待您一般。”
    皇帝一愣,旋即無奈笑道:“覺情口舌淩厲,倒是一如從前。好了,你也下去吧。”
    他在涼亭枯坐到黃昏時分,才道:“擺駕長春宮吧。”
    到了長春宮,容音正在用晚膳。
    皇帝也一同用了晚膳,才問道:“香見如何了?”
    容音道:“肯用膳了。不過皇上,要是您這幾日再去承乾宮看她,那她可能就又不想吃東西了,臣妾能哄得一回,卻不見得回回都哄得住她。”
    皇帝一陣鬱悶,但他不得不承認,也許皇後是對的。
    他心虛道:“朕隻是想,若是寒企他自己放棄了香見,也許香見她就不會再執著於寒企,就能安心留在宮中了。朕也實在沒想到,她如此剛烈。”
    容音道:“皇上,請恕臣妾直言,若您將寒氏當成小貓小狗,一隻小貓被之前的飼主拋棄後再被下一任飼主收留,也許會對這收留它的人產生感情,可您要真是如此態度,又何必每每在承乾宮碰一鼻子灰,還樂在其中呢?”
    皇帝立刻道:“不是的,皇後,朕沒有把香見當成小貓小狗。朕,朕是真心喜歡她。”
    這話一出口,他下意識心裏一激靈,但是,沒有頭疼。
    這份幸免於難的心情更是鼓舞了他,他站起身來,雙手搭在容音肩上:“朕是真的喜歡她,朕知道得不到她的心,可是得到她的人也是好的。朕是真心希望她能留下來,真心希望她能高興,琅嬅,你能明白朕嗎?”台詞部分引用自原劇)
    容音鎮靜道:“可是皇上,您的所作所為,真的是因為真心喜歡她,才做出來的嗎?”
    皇帝深吸一口氣,收回雙手站了起來,懊喪道:“朕也思量過,朕不能輕易動心,一動心,就會……琅嬅,你不會懂,你不會懂朕這些年是怎麽過來的!這一回,朕實在是理智不了了,朕見到香見,才知道什麽叫一見傾心。”台詞部分引用自原劇)
    他在那些咒魘帶來的條條框框裏壓抑太久了,又在咒魘的力量削弱時遇到香見,香見是為數不多他動心後不會不適的人,因此他的感情和欲望,便再也壓不住了。
    他隻想得到寒香見。
    容音看著麵前似乎有些手足無措的皇帝,輕聲道:“皇上,您還記得嗎?慧賢皇貴妃薨逝後,您對臣妾說過,您知道如何寵一個女子,卻不知如何愛一個女子。所以您現在,也不知道如何愛寒氏。”
    皇帝一愣。
    容音拉過他的手,將他帶到書桌前,提筆寫下一個“寵”字和一個“愛”字。
    她指向那個“寵”字:“皇上您看,這個‘寵’字,是一個寶蓋頭下有一條龍。在紫禁城中,您這位真龍天子給妃嬪、奴才甚至貓狗鳥魚賞賜、抬舉,這就是‘寵’。寵很簡單,隻需要您這個天下至尊伸伸手漏點東西就行。”
    她又指向那個“愛”字:“這個‘愛’字,上麵是一隻手,中間是一顆心,下麵是一個‘夊’,夊者,緩步也,看到一個人,放緩了步伐,想觸摸到那個人的心,這叫‘愛’。”
    她與皇帝麵對麵站著,將手伸向皇帝的胸膛,又在半空中停下:“皇上您看,隻有像這樣站在一起互相平視的兩個人,他們的手才能夠到彼此的心。皇上,請您好好地想一想,再回答臣妾,您愛寒氏麽?或者說,您願意學著怎麽去愛她麽?”
    皇帝呼吸一滯,沒有立刻回答,而是在書房中踱步。
    這個問題對他來說,不比那些軍政大事簡單。
    他走了一圈又一圈,想著他在圓明園的孤苦,想著他那被設計的青梅竹馬,想著他這些年與咒魘的鬥智鬥勇,想著曦月,想著嬿婉,想著覺情的話語。
    他終於下定決心,再次伸出手,搭在琅嬅肩上:“琅嬅,你教教我,你教教我如何去愛她。”
    容音定定看向皇帝:“那麽臣妾鬥膽請求皇上,與臣妾做一個約定,以半年為期,如果半年後,皇上用您的愛打動了寒氏,再說正式入宮的事,否則,就將寒氏封為外命婦,讓她以尊榮之身回歸故土,重獲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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