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擬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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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喇嘛教內部分為紅、黃等支派一般,南疆諸部雖然信奉同一神明,但也分為幾種支派,其中影響力最大的是阿克、伊特兩派。兩派之間素來有所齟齬,而和氏所信奉的正是阿克派。
元朝後期,皇室內訌,天山一帶由成吉思汗次子察合台一支掌控,察合台的後裔建立了東察合台汗國。後來,東察合台汗國與西域布哈拉汗國交戰,戰敗後,十四歲的東察合台汗國王子賽德被俘虜。賽德王子趁布哈拉大汗西征花剌子模時逃走,流亡十三年,最終於明朝正德九年在喀城打敗杜格拉特部首領並取而代之,建立了葉爾羌汗國。長期的流亡生涯中,賽德受到當地影響,也信奉神明,和氏的祖先本是在當地頗有名望的聖者家族,在葉爾羌立國後受到賽德的寵信重用,阿克派也由此而興,和氏更一度被奉為阿克派之尊。
到了康熙六年,信奉阿克派的堯勒在準噶爾的支持下繼任葉爾羌汗,伊特派勢力受鎮壓後流亡阿克蘇,扶持堯勒的叔父伊斯為汗,又殺回了葉爾羌,推翻了阿克派的統治;那一代的和氏首領和帕遠走西藏,投靠大喇嘛,大喇嘛指示其弟子“護法”噶爾丹攻占葉爾羌,扶持和帕的舅兄都裏為新汗,自此,葉爾羌淪為準噶爾的傀儡附庸,而和氏愈發壯大,其族人力壓天山南北諸部,成為統合諸部的大部落和部。
然而,在康熙二十九年,策妄阿拉布坦趁噶爾丹兵發喀爾喀部時突襲南疆,與清廷前後夾擊,逼死噶爾丹,成為新汗,而依附噶爾丹、盤踞南疆的和氏自然沒有被放過,全族被策妄阿拉布坦押解至伊犁囚禁,這一關就是數十年。在這數十年的空當中,原本被阿克派壓製的伊特派便再度興盛,幾個原先因信奉伊特派飽而受鎮壓之苦的部落也趁勢崛起,其中最強盛的,便是由寒氏一族統領的寒部。
策妄阿拉布坦繼位後,寒部本著“敵人的敵人是朋友”的宗旨,與當時的準噶爾親厚。
但策妄阿拉布坦死後,準噶爾便有衰落的態勢,到了寒提這一代,趕上清廷與準噶爾再度爆發戰爭,並且出乎天山南北所有人預料的是,清廷竟然出了兆惠這麽一員猛將,讓準噶爾落得個徹底滅國的下場。
準噶爾滅亡後,和氏兄弟趁亂逃回天山以南的和部故地,寒部首領寒提便有兩重擔憂,一是清廷因寒部曾與準噶爾交好而找寒部麻煩,二是和氏兄弟和他們代表的派別對寒部秋後算賬。
他思來想去,兩派之間的鬥爭已經持續數代,恩恩怨怨十分複雜,不會輕易冰釋前嫌,而寒部和周邊部落畢竟沒有真正在清廷平準時給準噶爾實質性幫助,且清廷也需要在南疆扶持當地部落,就如康熙二十九年噶爾丹兵發喀爾喀部後,喀爾喀部首領之孫策棱被迫流亡,康熙帝將他收養在內廷,後來更是將親女純愨公主下嫁於他,便是要策棱成為清廷在漠北的代言人。
為表誠意,寒提決定獻上膝下唯一女兒香見公主,倉促之間,也就顧不得女兒已經定親的事了。
然而,和氏兄弟同樣接到了清帝要他們臣服的命令,並且要他們獻上部中女子或質子。
和氏兄弟能逃回南疆,說起來還是靠著清廷平定準噶爾,且如今清廷勢強,和部卻早已衰落,和敦便有臣服之意。但和占卻認為,清廷若是不發這旨意來,他們大可以井水不犯河水,可清廷若要他臣服,那便與準噶爾沒有本質區別。而且寒部已經有投靠清廷之意,難道要他們和信奉別派的寒部同朝為臣嗎?
更何況,和占也心懷僥幸:南疆偏遠,又有天山屏障,清軍要打,必然是勞師遠征,糧草不濟,而且這時候,周邊最大的威脅準噶爾已經滅亡,不趁此時將寒部等信奉別派的部落徹底鎮壓,重新奪得南疆霸主的地位,又待何時?
於是當清廷的代表阿敏道來到和部時,和占便將阿敏道騙入城中扣押起來,沒多久便將他殺害,接著,聚集部眾,兵發寒部。
寒提雖然告知兆惠和部可能有異心,但他主要還是為了讓清廷多幫著自己抵禦和部才這麽說的,畢竟這時候的清廷確實比南疆強大許多,且清軍剛剛平了準噶爾,將星雲集,兵強馬壯,他根本不相信和部敢在這個時候公然造反,挑釁清廷。因此雖然有所防備,卻還是在和占的猝然起兵應對不及,節節敗退,很快被包圍,音訊全部斷絕。
香見從知道寒部被圍的時候便昏了過去,醒來後又變回了之前飲食懶進的狀態。
這回不是她有意絕食,而是因為擔憂焦急,什麽都吃不下。她整日隻是木木地躺在床上盯著床帳,快速地消瘦下去。
容音有空就到寶月樓安慰,可是故土淪陷,家人、族人音訊全無的痛苦,她連想象都無從想象,更遑論替香見排遣。瓔珞雖然知道清朝最終贏了這一仗,但她同樣知道這一仗死傷慘重,單單八旗親貴子弟,都有不少折在裏頭,更不要說那些兵丁和被裹挾進這場戰爭的百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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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這幾天一直徹夜待在養心殿,也沒有前來。
一日,默默流淚了近一天的香見忽然開口:“皇後娘娘,要是我現在去侍寢,皇上他會發兵和部,解救寒部族人嗎?”
瓔珞道:“寒主兒,皇上若要打,不會因為您不屈服於她而不打,皇上若不打,您投懷送抱也是無用。和氏兄弟狼子野心、膽大妄為,您有沒有成為皇上的妃嬪,他們都會按捺不住的,這些事情發生,並不是您的錯。”
而且就算皇帝決定出兵,南疆畢竟偏遠,等最近的漠北派兵到達時,恐怕寒部也已經是一片焦土了。
瓔珞沒敢說這後半句話。
香見哭道:“可是現在,哪裏還有轉機呢?連寒部都要沒有了!”
容音歎了口氣,安慰道:“皇上這幾日一直在養心殿商議此事呢,很快就有結果了。”
她現在也隻能給出這樣蒼白的安慰了。
養心殿中,皇帝盤腿坐在地上,眉頭緊蹙,看著麵前的輿圖。
在他身後,海蘭察稟報道:“皇上,方才皇後娘娘去了一趟寶月樓,香見公主總算吃了些東西,現下已經睡了。”
皇帝長出了口氣:“肯用膳就好。”
他沒有起身,就那樣坐著,問道:“海蘭察,你覺得,朕應該出兵平定和氏兄弟嗎?”
海蘭察道:“奴才願意為皇上前往南疆,征討和部。”
皇帝緩緩道:“你倒是忠君之事。然而,如今朝中,有許多的反對之聲。畢竟這些年,大清一直在打仗,如今準噶爾方平定,朝臣大多認為此時更該休養生息。至於阿敏道,有朝臣認為,對他的家人加恩優恤就是,實在不必為一人而興兵戈,但是,都察院經曆司都事珠勒剛阿上疏,稱‘若設身處地,如使己為阿敏道,冥冥之中,其能甘心乎?’”
海蘭察道:“都事大人是桂鐸大人的兒子,當年桂鐸大人因為北族有異心,遭受暗算,奴才的兄長僥幸將他救回,但從此桂鐸大人的身子就壞了,五十二歲便去了。都事大人經曆過這些,所以可以設身處地地替阿敏道大人說句話。而奴才的兄長,又因為西藏郡王和準噶爾的異心,死在了西藏。奴才還聽說,哲郡王福晉的伯父,因為阿逆的異心,死在了伊犁。身為大清的臣子,為大清而死自是無憾,至於山虎會、西藏郡王、準噶爾的阿逆,他們都被皇上一一平定,現在的和氏兄弟,也是一樣。”
皇帝沉默著。
忽然,海蘭察感到一陣風傳來,連他這個索倫人,都覺得這陣風寒冷徹骨。
養心殿大門被這陣風吹開,厚重的木門發出巨響。
寒香見乘風而入。
她的麵色照例是白得發青,是玉,對著陽光便能透明的乳青色的玉,極名貴的那種,且透而薄,讓人不敢輕易去碰觸。仿佛輕輕一嗬氣,便能散成塵屑碎去。因著瘦突,她的下頜尖尖的,是青桃的尖,燈光蒙昧地照著她的側臉,都能看清細細的、水蜜桃似的絨。她梳著最尋常不過的兩把頭,點綴著幾朵青玉全米珠的珠花並銀箔花葉,隻穿了一襲素淡的霜青色鑲風毛旗裝,連一絲花紋也無,也是近乎樸素的低調。描寫引用自原作,部分詞改動)
海蘭察不知道香見大晚上的換上旗裝來此作甚,還有那些護衛為什麽放任她獨自前來,但來不及多想,立刻起身擋在皇帝身前。
皇帝也驚愕地站起身來,看她這身裝扮,更覺香見在這素淡裝束中,更顯沉魚落雁,閉月羞花。他眼中閃過一絲迷戀之色,低聲道:“海蘭察,下去吧。還有你們這些奴才,都下去。”
海蘭察與一眾宮女太監都退了出去,進忠、進保臨出去時,關上了門。
香見什麽都沒說,一樣樣卸下發飾,散開一頭青絲,然後徑直走到輿圖前的空地上,躺了下來。
皇帝的呼吸急促了些許,朝她走去。
他的手撫上她的臉頰,感受到指尖傳來的死屍一般的冰冷。
香見下意識地偏過頭去,卻再完全偏向一邊前生生忍住,又強迫自己將頭轉了回來。
一滴淚從她的眼角溢出,順著她蒼白的臉頰緩緩滑落。
皇帝呼吸一滯,這個清冷剛烈的美人,終於還是要為她所得了。
即使她並不願意,即使她厭惡到不願朕觸碰到她,即使她在哭。
朕被那些前朝後宮的勢力和該死的咒魘束縛了幾十年,每每不得已屈服偽裝,從不曾如香見一般堅持自己,隻有現在,隻有現在……
他的腦中卻不合時宜地響起皇後的話。
“愛一個人,要先把對方當成人,尊重她,支持她,包容她,為她考慮,做到這些最基本的事情之後,您要明白,不能拿對方有的來填補自己沒有的,那樣隻是愛自己在對方身上的影子,愛憐自己心裏的缺角而已。皇上,隻有真正看明白自己的心,接受自己的心,才能觸摸到另一個人的心,這樣,您才能真正地愛一個人。”
他忽地後退兩步,道:“香見,起來吧,朕已有決斷,和氏兄弟,朕一定會發兵平定。我不想你為了你的母族,來屈從於我,因為那樣,不是出自你的本心,隻是滿足了我的私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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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當真退到門邊,吩咐道:“青櫻,進來替香見梳頭。”
青櫻入內,扶著香見坐到一張紫檀木凳子上,為她重新梳好頭發,簪上珠花,又為兩人上了茶水,然後靜靜地退了出去。
皇帝自己拉過另一張凳子坐下,喝了口茶潤澤口中的幹燥,才道:“我先前以為我愛的是你的容貌,可是後來,我又以為,我喜歡的,是你堅持自己的倔強,是你對寒企的堅貞,這些都是我沒有的。但皇後告訴我,愛一個人,不能想著用對方有的,來填自己沒有的,我從前不明白這話,可是方才,你已經不再倔強,也不再堅貞,可我依然為你而動心不已。現在我明白了,也許愛一個人,就是如此。這,才是真正的一生一次心意動。”
外間忽然響起巨大雷聲,接著皇帝嘔出了一大口液體。
又是那種黑色粘液。
香見本來平靜下來,忽然又見著這樣變故,嚇得站起身來:“這,你吐的這是什麽?”
她跌跌撞撞地衝向大門,一邊拍門一邊喊道:“來人,快來人!”
門開了,容音邁步而入,鎮靜道:“進忠、進保,扶皇上上榻,青櫻,去取些熱水,明玉,去傳太醫,瓔珞,送香見公主回寶月樓。”
香見驚疑不定,容音朝她露出一個安撫的微笑:“皇上隻是犯了舊病,無事的,公主先回去吧。”
那邊皇帝覺得前所未有的輕鬆,好像有什麽抓住自己的東西放鬆了祂的爪子,於是也道:“香見先回去吧,皇後知道怎麽處置。”
他接著道:“今日香見到過養心殿的事情,和朕犯病的事情,誰都不許說出去。”
方才元一說寶月樓和養心殿的直播全部壞了,她們三人聯想到香見說的話,頓時覺得香見不會是要做傻事了吧,於是著急忙慌趕來。
直到在門外聽見皇帝的話,她們才放下心來,幸好,沒有造成不可挽回的結果。
“氣運之子需要讓皇帝移情別戀,從而給氣運之子製造因失去所愛而受人同情的局麵,所以才有雪女這樣本身帶有魅惑屬性的存在。若是直接推翻氣運之子認為的‘愛’,氣運之子便可能失去受人同情的根基。
而氣運之子認為的愛……誰知道那是什麽東西?別說我們還給她們提供了主世界的心理學家和哲學家對愛的係統論述,就算僅僅出自本能的愛也足夠推翻那種偽愛了。”主任坐在一個螃蟹形的坐墊上,看著恢複畫麵的光屏,頭頭是道地分析著。
“隻有光明能驅散黑暗,隻有真實能摧毀虛偽,啤酒越好喝,越能襯托出馬尿的惡心……嗝!”麵神打了個酒嗝。
而元一剛修好養心殿的直播,又開始修原本是展現寶月樓情況但片刻之前被雪女弄成雪花屏的光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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