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公英行禮道：“諾！”隨即便退出大帳。
    魏武見他離去，取出一方素帛，蘸墨揮毫：
    "王後親啟：此戰我軍傷亡頗重，凡陣亡將士遺孤，皆收入王府撫養，教以文武之道。
    傷殘老兵及無依者，於涼昌城南另辟居所，供給衣食。
    待遺孤成年，許其互為婚配..."
    寫至此處，筆鋒一頓，又添數行："務必使這些孩子知忠義，明是非。他們的父親為涼州捐軀，涼國永不相負！"
    "閻行！"魏武卷起帛書，用火漆密封。
    閻行應聲而入："在！"
    "此信關乎軍心士氣，你親自送往涼昌，麵呈王後。"魏武將帛書鄭重交予，"不得有誤！"
    閻行單膝跪地，雙手接過："諾！在下即刻啟程！"隨即轉身離去。
    魏武又喚來傳令兵："速告龐德，將所有傷員妥善安置，分批送回涼昌療養。若有半點差池，國法從事！"
    "諾！"傳令兵領命飛奔而去。
    ……
    待傳令兵退下，魏武凝視著地圖上涼州的位置，嘴角浮現一絲冷笑："隻要兵權在手，涼州就永遠姓魏。"
    ……
    三日後，一個詭異的童謠如野火般傳遍涼州：
    紫月照北邙，孤鵠渡寒江。
    豺狼鬥闕下，金枝墜宮牆。
    火焚洛宮闕，白骨生秋霜。
    豺子銜玉璽，夜哭雒水長。
    巢覆燕無依，涼台築新梁。
    教兒挽雕弓，養女繡霓裳。
    城南炊煙起，故劍映殘陽。
    銜忠義，報君王，代代說紫芒。
    稚嫩的童聲在街巷間回蕩，引得行人駐足。
    有老者聽聞後臉色大變，急忙拉著孫兒回家；
    有文士在酒肆中執筆記錄，眼中精光閃爍。
    不過旬日，這童謠已傳到長安。
    ……
    這一日入夜時分，魏武正欲解甲就寢，忽聞帳外軍士急報："啟稟大王！左禦史大夫求見！"
    魏武眉頭一挑，重新係好腰間玉帶："傳。"
    帳簾掀起，成公英疾步而入。
    他不及行禮便從懷中掏出一卷素帛，雙手微顫："大王，細作急報！今日午時，董卓遣司空楊彪暗抵京兆尹，未按禮製先謁陛下，反密會韋端、金尚、第五巡等人！"
    魏武接過素帛，就著青銅燈盞展開細看。
    帛上墨跡猶新，詳細記載著楊彪與諸人的密談內容：
    午時三刻，楊彪暗訪韋端宅邸，與會者有金尚、第五巡。杜畿中途怒斥離席...議以羽林軍為內應，五日後趁朝會行刺...韋氏三家獻家兵一百充羽林衛...
    "好個楊文先，"魏武忽然冷笑，"竟想借羽林軍之手取我性命。"他指尖輕點帛書，"這韋端、金尚、第五巡倒是痛快，杜畿卻..."讀到杜畿怒斥離席這一段，眼中閃過一絲讚賞。
    成公英壓低聲音："他們計劃五日後大朝會時，由羽林衛發難。得手後即刻護送陛下車駕東歸洛陽。"
    魏武冷冷一笑：“蠢不可及。備車馬，明日卯時，我要微服入城見鐵木爾。”
    翌日拂曉，薄霧籠罩著長安城郭。魏武一襲褐色麻衣，頭戴鬥笠，與成公英及四名扮作隨從的軍士混入早市人群。
    大街兩側，賣黍粥的攤販正掀開陶甕，熱氣氤氳中傳來此起彼伏的叫賣聲。
    "客官裏邊請——"酒肆夥計殷勤地將他們引上二樓雅間。
    魏武臨窗而坐，從這個角度恰好能望見不遠處的羽林軍營寨。
    成公英低聲道："臣去去就回。"
    約莫一刻鍾後，他帶著個胡商打扮的男子歸來。
    那人進門便跪："拜見涼王！"
    魏武示意鐵木爾近前，從袖中取出那卷素帛："先看看這個。"
    鐵木爾閱罷，臉龐霎時慘白："這群狗賊！在下這就帶兵——"
    "不急。"魏武抬手製止，指尖蘸著酒水在案上勾畫，"你今日回去，就以羽林軍缺額為名招募新卒，本王會派三百銳士扮作流民應募，你分批引入，到時候……"
    鐵木爾凝神細聽，不時點頭："在下明白！"
    ……
    三日後，午後，魏武正在大帳小憩。
    青銅熏爐中青煙嫋嫋，帳內彌漫著安神的蘭草香氣。
    忽聞帳外軍士稟報：
    "報！荀尚書求見！"
    魏武緩緩睜眼，眼中毫無睡意："請。"
    帳簾掀起，荀彧一襲素袍踏入，神色從容，鄭重行禮："在下，拜見涼王。"
    "文若何事如此急切？"魏武慵懶地支起身子，順手拿起案上的青銅酒樽。
    荀彧深吸一口氣："司空楊彪奉董卓之命已至長安，求見陛下。陛下定於明日辰時在宣室殿召見。"
    魏武漫不經心地晃著酒樽："此等小事，遣個小仆通報即可，何勞尚書令親至？"
    荀彧眼中閃過一絲詫異，隨即壓低聲音："大王可知楊彪所為何來？董卓要迎陛下回洛陽！"他上前一步，"此事關乎大王安危，彧豈敢假手於人？"
    魏武突然大笑："文若啊文若，你我之間何必繞彎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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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將酒樽重重放在案上，"直說吧，你要本王如何？"
    荀彧直視魏武雙眼："彧懇請涼王明日一同反對遷都！若陛下返洛，董卓必挾天子以令天下。屆時大王要麽入朝為質，要麽..."他頓了頓，"背負劫持天子的罵名。"
    帳內一時寂靜，唯聞更漏滴答。
    魏武忽然起身，從案頭取過一卷竹簡，緩緩展開："可如今也有人散布流言，說我"囚禁陛下，圖謀不軌"。文若以為，本王該如何自處？"
    荀彧聞言，緩緩直起身子行禮道："涼王明鑒，如今陛下安居長安，在涼王羽翼之下，這些宵小之輩隻敢以流言蜚語中傷大王。
    倘若陛下返洛陽，屆時董卓矯詔稱製，涼王便是百口莫辯。"
    話未說完，魏武突然放聲大笑："哈哈哈！孤乃涼州之主，豈懼區區口舌之利？"
    荀彧不卑不亢，深深一揖："大王胸懷天下，豈會止步於涼州一隅？"他抬起頭，目光如炬，"若他日欲問鼎中原，今日便不該讓天子落入他人之手。"
    "好一個荀文若！"魏武猛地起身，"董卓暴虐，若得陛下，必是生靈塗炭！"他轉身背對荀彧，"孤非為己謀，實為天下蒼生計。明日朝會，自當力阻楊彪。"
    荀彧深深一揖及地："大王聖明！彧告退。"
    待那襲素袍消失在帳外，魏武臉上的慷慨之色瞬間褪去。
    他緩步走向臥榻，從錦枕下抽出一卷素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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