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武的話音剛落，殿中眾人紛紛舉杯相和。
    劉璋像是突然卸下了重擔，一把抓起酒樽仰頭飲盡，隨即迫不及待地抓起案上的炙肉大快朵頤，油漬沾滿了嘴角也渾然不覺。
    而張鬆和龐羲卻隻是勉強抿了一口酒水，臉上掛著苦澀的笑容。
    魏武將這一切盡收眼底，嘴角揚起一抹意味深長的笑容："對了！"他突然提高聲音，引得眾人側目，"過幾日涼國要舉行閱兵大典，屆時璋公子和二位使者務必一同前來觀禮啊！"
    劉璋正啃著一塊羊排，聞言差點噎住，連忙灌了口酒順下去。
    三人對視一眼，齊齊離席行禮："諾！"
    宴會散後，月光如水，灑在涼昌城的青石板路上。劉璋、張鬆和龐羲三人匆匆返回驛館，一進門就緊閉大門，連窗縫都仔細檢查。
    燭光下，張鬆那張其貌不揚的臉顯得格外陰沉。
    "這下麻煩了..."龐羲來回踱步，錦緞衣袍發出沙沙聲響，"沒想到涼王身旁竟然有如此善辯之人！完全打亂了我們的計劃。"
    張鬆卻突然冷笑一聲："未必。還是有機會的...我們靜觀其變。"
    ......
    數日後，涼昌城外塵土飛揚。拓跋部的使團終於抵達，牛羊的叫聲和馬匹的嘶鳴聲遠遠傳來。閻柔和慕容元曜走在隊伍最前方，身後是浩浩蕩蕩的三千匹駿馬和五千頭牛羊。
    ……
    大殿之上，魏武高坐主位，文武百官分列兩側，氣氛莊嚴肅穆。
    "宣拓跋部使者進殿！"傳令官的聲音在大殿中回蕩。
    沉重的殿門緩緩開啟，閻柔和慕容元曜大步走入。
    慕容元曜身材魁梧，滿臉虯髯，身著皮毛服飾；閻柔則較為清瘦，眼神銳利如鷹。
    二人走到殿中央，雙膝跪地，以額觸地：
    "拓跋部邑落小帥閻柔、拓跋部左大將慕容元曜，拜見大涼國國王！"
    魏武微微抬手："二位遠道而來，辛苦了。賜座。"
    "謝大王！"二人再次叩首，這才起身。
    一旁的宦官迅速捧來兩個蒲草墊子，放在二人麵前。
    閻柔從懷中取出一卷竹簡，雙手捧起："啟稟大王！在下奉大單於之命，按約向涼國進貢牛羊馬匹。這是清單，請大王過目！"
    侍衛統領哈達快步上前，接過竹簡，恭敬地呈到魏武麵前。
    魏武展開竹簡，細細瀏覽。
    竹簡上用朱砂清晰地記錄著：戰馬三千匹、牛五千頭、羊五千隻，皆是上等品相。
    魏武將竹簡放在一旁，臉上露出意味深長的笑容："閻柔，我聽聞前段時間，有個叫諸葛珪的人去了你們部落，和你們大單於相談甚歡啊。"
    閻柔聞言，臉色驟變，他連忙再次跪伏在地："啟...啟稟大王！確有此事。那諸葛珪...是為購買馬匹而來，商談些買賣事宜..."
    魏武眼中閃過一絲譏誚，手指輕輕敲擊著桌案扶手："哦？隻是買馬？"他身子微微前傾"可我聽說，他是奉了劉莊之命，想與拓跋部聯手圖謀我涼州土地？"
    閻柔渾身一顫，額頭緊貼地麵："大...大王明鑒！絕無此事！那諸葛珪確實提過聯合之事，但我家大單於當場就嚴詞拒絕了！"
    他抬起頭，眼中滿是惶恐，"大單於常說，涼國兵強馬壯，又有大王這等英明之主，拓跋部隻願永結盟好，絕無二心！"
    慕容元曜也連忙叩首："正是！大單於特意命我等帶來最上等的戰馬，就是要表明心跡。這些馬匹都是精挑細選的良駒！"
    魏武冷冷一笑："你們大單於難道不知道？"魏武的聲音陡然提高，"我涼國明令禁止與劉莊這等逆賊交易馬匹！"
    閻柔的額頭滲出細密的汗珠，他挺直了腰背："回稟大王，大單於...知道。"
    "哦？"魏武眯起眼睛，手指輕輕敲擊著鎏金扶手，"明知故犯？"他身子微微前傾，"說吧，你們打算走哪條路，將這些馬匹送去荊州？是走武都道，還是繞道羌地？"
    閻柔重重叩首答道："啟稟大王！此事乃大單於與那諸葛珪私下商議，在下...實在不知詳情。"
    殿中一片死寂，連呼吸聲都清晰可聞。
    魏武的目光如刀般在二人身上掃過，最後突然輕笑一聲："閻柔，你回去告訴拓跋詰汾——"他的聲音陡然轉冷，"涼州與劉莊交戰，商賈往來本屬尋常。但遠親不如近鄰，莫要為了些許錢財，得罪了真正的朋友！"
    閻柔和慕容元曜渾身一顫，連忙叩首："遵命！"
    魏武的表情漸漸緩和："對了，今年草原暴雪，你們部族損失如何？"
    閻柔抬起頭，眼中閃過一絲感激："托大王的福，去年秋天草場豐收。加之涼國援助糧草，又無其他部落侵擾，雖遇暴雪，我部卻未受太大影響。"
    他的聲音漸漸有了底氣，"草原上的牧民們無不感念大王的恩德！"
    "嗯，不錯。"魏武滿意地點點頭，突然話鋒一轉，"還有一事，五日後，孤要在城東五十裏處舉行閱兵大典，你們二人務必到場觀禮。待結束後再返回草原複命。"
    二人齊聲應道："諾！"
    ......
    朝會結束後，閻柔和慕容元曜並未直接返回驛館，而是先去拜訪了被留在涼昌的拓跋匹孤。更令人意外的是，張鬆和龐羲隨後也登門造訪，不過隻是詢問了些草原風物，並未深談。
    但真正讓魏武感到蹊蹺的是，閻柔竟在傍晚時分單獨拜訪了閻溫，二人交頭接耳，沒有聽清內容。
    這一舉動，在魏武心中激起層層漣漪。
    書房內，燭火搖曳。
    魏武端坐案前，手中握著黑冰台剛送來的密報。成公英靜坐一旁，神情專注。
    "德才，"魏武突然開口，眼中閃爍著玩味的光芒，"你說這閻柔姓閻，閻溫也姓閻，該不會...是親戚吧？"
    成公英微微一笑，拱手道："大王多慮了。據情報所示，閻柔本是廣陽人，與其弟閻誌年少時被鮮卑擄去為奴。他與閻溫不過是同姓而已，並無親緣關係。"
    魏武若有所思地點點頭，手指輕輕敲擊著案幾："能從奴隸之身爬到邑落小帥之位，此人不簡單啊。是個可用之才。"
    他沉吟片刻，突然拍案道："既然他主動見了閻溫，明日就讓閻溫帶他來見孤！"
    成公英會意，躬身行禮："諾！臣這就去安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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