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0章 沙場作秀,主將無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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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些日子以來,身為主將的張輔可謂如履薄冰。
    將軍領兵,本應專斷一軍,指揮若定,但這一次,張輔的職責卻變成了小心翼翼地“伺候”一位皇帝。
    他從不懷疑朱祁鎮的身份,但卻實在難以認同朱祁鎮作為“主帥”的作用。
    這位天子,不通軍略,不識地形,出營難以騎馬,行軍不過三十裏,便要鳴金歇營;
    每晚更要特製行帳、軟榻香枕,飲食需精挑細炊,侍從內侍排場極大,後隊馬車幾乎比輜重車還多。
    而這些都是張輔必須照拂的“戰事”。
    他曾親眼目睹永樂皇帝在沙場披甲執銳,跨馬提刀,馳騁千裏。
    那是真正的“禦駕親征”,是能在敵軍麵前一箭定乾坤的主帥。
    如今這位……唉,張輔實在說不出口,正統皇帝頂多算是“禦駕隨征”。
    更麻煩的是,身邊還有王振、曹鼐、禮部官員和翰林院掌筆,簡直像是帶著整個文官係統來郊遊。
    日常軍務屢被幹擾,機動力形同癱瘓,張輔這個主帥根本無法以戰法從事,一切都要看皇帝的心情。
    現在皇帝終於開竅,不再胡鬧親征,願意回京,這對張輔而言,比勝仗還令人欣慰。
    皇命既下,三軍皆動。
    數十萬大軍浩浩蕩蕩,旌旗蔽日,自大同外轉身南歸。
    這決定雖然突兀,但因是天子口諭,軍中並未生出波瀾,紀律仍在。
    但議論,卻在士卒間悄然滋生。
    “說是禦駕親征,這才幾天功夫就撤了?”
    “瓦剌人連個影子都沒看到,咱就打道回府了?圖個啥?”
    “這你就不懂了。陛下天威一震,敵軍聞風遁逃,這就是‘不戰而屈人之兵’!”
    “切,那還不如直接在北京城吹口氣!”
    雖有禁軍維穩,但將士們的嘀咕終究難以完全壓住。
    隻是這些聲音最終都沒能傳入皇帝耳中。
    而此刻,騎在禦駕旁的王振,心中翻江倒海。
    他知道,自己這趟“禦駕親征”徹底失敗了。
    原本以為能夠借著戰爭的名義,順帶耀祖光宗,重回故裏風光一場。
    可誰知半道殺出個王衝,一把尚方寶劍,把朱祁鎮的膽都敲碎了。
    本來眼看就要入大同出長城,大破瓦剌,如今卻要夾著尾巴回京。
    最讓王振難以接受的,是回去之後要麵對的羞辱。
    內閣首輔徐謙一定會冷眼諷刺,朝中的那些徐黨也不會放過任何嘲笑的機會。
    “勞師動眾,虛張聲勢”,這標簽王振都能預想到。
    “不行,絕不能就這樣灰溜溜地回去!”
    王振眼珠一轉,撥馬來到龍輦近前,低聲勸說道:
    “陛下,這次出征,正好路過奴才的老家蔚州……自打入宮以來,十餘年未曾歸鄉探親,奴才這一走,祖墳也沒再掃過,親戚朋友也從未再見過一麵……”
    他說著說著,聲音竟然哽咽了,眼圈也泛起了紅,整個人看起來無比悲戚。
    “陛下……讓奴才回家一趟吧,就這一趟,奴才……奴才也能死而無憾了……”
    這一幕,瞬間觸動了朱祁鎮內心最柔軟的一角。
    他望著王振的神情,腦中浮現出許多兒時的畫麵。
    那個時候,王伴伴整日陪在他身邊,不厭其煩地照顧他的飲食起居,牽著他練字、教他識人。
    生病時,是王振徹夜未眠地守在床前;
    受訓時,是王振強硬又溫柔地鞭策。
    自打自己記事起,身邊就隻有這麽一個人始終如影隨形。
    許多深宮中的孤獨時光,都是這位內監陪他一起熬過的。
    他雖性子滑頭,貪圖權勢,但卻的的確確是自己這輩子最親近的“人”。
    朱祁鎮輕輕歎了口氣,終是動了惻隱之心。
    “王伴伴,你這些年辛苦了,朕怎會不知?”
    “你想回家看看,朕陪你便是。也好讓天下人看看,伴君多年,不辱舊土!”
    王振聽罷,猛然從馬上翻身而下,重重叩頭,淚如雨下。
    “多謝陛下恩典!老奴……老奴這輩子值了!”
    此時。
    英國公張輔正樂嗬嗬地下達軍令,各部整隊,依次撤營,準備有序回京。
    他長舒一口氣,覺得這場驚心動魄的“禦駕親征”總算是有驚無險地落幕了。
    可他終究還是高估了朱祁鎮和王振的“收斂”。
    前腳剛剛鬆口氣,後腳便接到禦營傳來的旨意:“大軍向西偏移,繞道蔚州。”
    “繞道蔚州?”
    張輔聞言,臉色驟變,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這根本不是回京的正路,反倒是往西偏了整整一段路,他們究竟想幹什麽?”
    明知此行應速戰速決,偏偏臨陣改道,莫名其妙地要去個與戰局無關的地方,張輔心中頓時升起一股強烈的不安。
    明知此行應速戰速決,卻偏偏臨陣改道,繞行至戰局毫無關聯的蔚州。
    張輔心中頓時湧起一股強烈的不安。
    他皺著眉頭問道:“陛下這是何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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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傳令的錦衣衛低聲回道:“王公公想回鄉探親,聖上……禦駕隨行。”
    “什麽!”
    張輔臉色一沉,猛地一拍案幾,差點將兵圖掀翻。
    “荒唐!簡直荒唐至極!”
    怒火在胸中翻騰,卻終究發泄不得。
    這支隊伍裏,皇帝最大,王振能言善道、巧舌如簧,自己若是公然頂撞,轉頭便會被他在聖上耳邊添油加醋百般詆毀。
    張輔不是怕王振,他怕的是皇權。
    自己一家得以封公拜侯,世襲罔替,靠的正是當年靖難之役中輔佐太宗立下的赫赫軍功,父子兩代皆血戰沙場,才得享今日尊榮。
    張家更與宗室聯姻,已是榮寵之極。
    張輔心中清楚,身為勳貴重臣,守護天子本是職責,更是本分。
    但此刻這所謂的“回鄉探親”,卻令他感到深深的荒謬與焦慮。
    明軍雖然尚在本土,但瓦剌騎兵行蹤不定,早已證明其具備長驅直入的能力。
    上次錦衣衛便是被他們在邊境徹底殲滅,至今餘悸猶存。
    張輔原本以為朱祁鎮收斂成行,是一次睿智的回頭。
    可轉眼就為了一句“想回家看看”,竟然再次偏離正道,把數十萬大軍暴露在敵人可趁之機前。
    張輔仰天長歎,心中滿是苦澀。
    “這支禦駕親征之軍,怕是從頭到尾,就不是來打仗的……是來巡遊的!”
    張輔最終還是強壓住怒火,冷聲傳令:“傳我軍令,命各騎兵分隊立即前出,加強偵察!蔚州一帶不得有一絲懈怠!”
    這一路,哪怕是陪皇帝繞道“觀光”,他也必須打起十二分精神,隨時準備應對任何突發狀況。
    哪怕再荒唐,他也必須把這位皇帝,平安護送回去。
    哪怕這趟所謂的“親征”,最終淪為一場鬧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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