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9章 不必請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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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密報由密使穿州越府,三日奔襲,於風雨未歇的清晨,抵達京城東廠。
    這一日,東廠督主王景正閑坐於內院,四周修竹婆娑,茶香嫋嫋。
    他翻閱著前日送來的各地密情,不緊不慢,眉頭不曾皺一下。
    忽有小太監快步進來,單膝跪地,手奉一封急件。
    “督主,江南快報。”
    王景接過信件,未說話,神情如常。
    他拆開封口,一目十行,很快將內容看完,唇角微微揚起。
    這封急報乃東廠在浙江布線密探李晟所遞,詳細記錄了杭州西湖大道之事,王晨當眾揭發江南士紳通倭之行,所言之烈,令人欽佩;
    其人之身世、遭遇,也寫得清楚,連百姓圍觀反應、地方衙門態度都記錄得一絲不苟。
    王景讀完,隻輕輕放下茶盞,語氣低沉卻不乏意味:“江南這灘水……比想象中還要渾些。”
    他素來惜字如金,卻知道這份奏報非同小可。
    當天下午,王景親自入宮,麵聖呈報。
    東廠本就是皇帝的耳目利爪,不走六部,不經內閣。
    王景這般親身進宮呈情,實屬罕見,可見其中分量之重。
    成化帝翻閱奏章,麵色未變,但指節輕敲玉案,良久不語。
    王景知他心思沉重,便拱手一句:“臣以為,此人雖言辭激烈,未必無中生有,若屬實,可為肅清江南之機。”
    成化帝微微點頭:“此事,交徐閣老處置。”
    王景領命出宮,當即將密報副本送往內閣首輔徐謙府中。
    徐謙,表麵溫和寬厚,實則心如深井,人稱“徐老狐狸”。
    這日正值午後,梅雨初歇,他在書房中半倚在榻,閑翻奏報,身旁一爐紫砂茶溫溫散香。
    自江南商稅一案推行以來,他便日日關注南方各地動靜。
    案上攤著數份密函,有的是錦衣衛探得,有的是地方知府官報,亦有暗衛所遞,內容千頭萬緒。
    徐謙信手拆開一份錦衣衛送來的密奏。
    “辛未年三月廿六日夜,奉命密查江南鹽商賀氏通倭事,錦衣衛第三千戶千戶周良,謹以本折呈奏:
    卑職潛蹤蘇州三旬,已得確據:蘇州賀氏鹽莊,表為鹽商世家,實為地下走私大戶,其賀南樓者,現任家主,號“賀五公”,年四十五。
    其表麵溫和儒雅,實則深沉老練,喜歡穿絳色儒袍,常以“鹽政不穩則國不穩”為口頭禪。
    其人精通朝政人事、鹽課製度、貢道水文,尤擅收買與布局。
    在江南鹽道、兩淮漕政、東南貢市之間布勢多年,暗結諸多商幫與地官。
    其長子賀承詔,年二十六歲,表麵負責莊中帳務,實則主持“通倭線”;擅日語,曾潛伏過琉球一年。
    賀承詔性格狡黠,易衝動,野心極大,曾主張暗殺沈廷章。
    嫡女賀芷妍,年二十三歲,嫁入錢塘王氏,育有一子,實為賀家情報線核心人物,負責密信、輿論、錢糧調度。
    賀氏通倭主要罪證如下:
    初六夜,於鬆江黃泥港查得賀氏運船一艘,暗艙藏有鳥銃三十支、火藥罐百餘、刃器成堆。
    船主供認,該船自琉球返航,途中交貨於“倭船”;
    貨單上未有軍器登記,為黑貨之列。
    密運軍器入海,實為通倭之證。
    另賀氏養寇自重,縱賊而後賣“保商”之名。
    蘇州吳門水寨一帶,數次倭患事發前夕,賀氏碼頭突停船三日;事後受害商號皆為其對家。
    事後賀氏則主張“捐銀安撫”,扶持本地船商,實為放賊養賊再售恩情之策。
    設私倉鑄兵,名為“鹽坊”實為“兵坊”。
    太湖東岸“靜水義倉”中,查得一處密鑄之爐,爐下地窖藏銅錠、硝石,私鑄器具齊全。
    報備為災糧倉,實則年年無糧入庫。
    通番掩護,借琉球貢船藏走私銀兩。
    有供者稱,賀氏近年常“借殼”東南亞貢船,實運白銀、瓷器、民鐵出海;
    與對馬島通使有密信往返,皆非禮部所允之貢數。
    使團隨吏魯尚德,確為賀氏派入,任務為“竊取使節軍務機密,並製造與日本反目”。
    拷問所供與蘇州本地船戶記錄、港口進出冊吻合,已無疑。
    此事,表為鹽賈亂政,實為通敵叛國,若不速決,恐亂大明根本。
    臣周良謹折。
    跪呈。
    徐謙又取起幾封暗衛密報,細細翻閱。
    內容皆是江南各府罷市之事,蘇州起頭,鬆江、嘉興、杭州相繼跟進,聲勢浩蕩,參與商號數以千計,堪稱近年罕見的商界聯動。
    徐謙臉上毫無波瀾,神情沉穩如水,並未將這場風波放在心上。
    他微微一笑,心中自有盤算。
    江南雖富,商賈雖多,但大明的商人,可不止賀家這一路。
    罷市?
    那也得看是誰罷。
    他早已傳信四海商會總會長唐進,命其南下布子。
    別忘了,四海商會,乃越王一手所創,如今早已滲透天下商路,其勢龐大,遠勝地方諸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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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若四海一入局,賀家等人再鬧,也不過是困獸之鬥。
    隻要糧鹽不斷、布匹照運,哪怕江南閉門百日,也攪不動朝廷分毫。
    這就是徐謙加稅的底氣所在!
    你們越鬧,朝廷加稅越狠!
    這時,一道東廠急件送來。
    “哦?是王景的人送來的?”
    徐謙接過密封,這才坐直身子,展開密報。
    眉頭從緊鎖逐漸舒展,唇角竟隱隱浮起一絲輕笑。
    信紙不過百行,信息卻極密。
    他讀得極快,每一行卻看得極清。
    密報不僅披露王晨的背景,錢塘海商庶出子、流放海外、島上僥幸歸來、揭露通倭陰謀,更重要的是,他所揭發之人皆為當今江南大族,蘇南鹽商、紹興書院、杭州王家,個個手眼通天,富可敵國。
    “王家……”
    徐謙輕聲念了一句,眼中一抹意味深長:“嗬,還真是意外之喜。”
    他將信箋輕輕放回案頭,神色從容,心中已經盤算著更大的棋局。
    蘇州賀家通倭已是鐵證如山。
    其他江南大族巨商勾結海寇,朝廷苦於無實證,一直無法發難。
    如今王晨挺身而出,雖未入朝堂,卻在市井掀起風浪,自揭家門之黑,且言之有據,引得百姓側目,官員震動。
    此人身份微末,站位卻極其巧妙,不是朝中言官,也非亂黨山匪,卻用一張嘴,在最合適的時機,挑開了江南遮掩已久的蓋子。
    若這些話出自朝臣,必遭彈劾;
    若出自書生,易被鎮壓;
    偏偏他是個半商半儒,經曆極奇,自帶“被害者”光環。
    最妙的是:他說得太快了,官府還沒來得及反應,百姓已經傳開了。
    徐謙慢慢起身,負手踱至窗前,眺望京中夏日景色。
    天色初晴,遠處樓閣飛簷起伏,瓦色斑駁。
    他不看風景,隻低語一聲:“這把火,燒得好,不是燒得亂,而是燒得準。”
    這等機會,可遇不可求。
    徐謙當即喚來心腹侄子徐林。
    “王晨此人,言辭驚世駭俗,但牽連眾多,斷不可草率,你領一隊親衛,速赴杭州,帶他進京麵審。”
    “凡其所言所揭之人,不論勳貴名門,書院高士,鹽商綢莊,皆可暗查,列入密查之冊。”
    “必要時,不必請旨!”
    徐林一聽便知此事非同小可,立即點頭領命,當夜披甲出城,率錦衣衛親衛精銳,直奔杭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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