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1章 抗稅暴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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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中。
暮雨瀟瀟,青瓦滴水。
徐謙倚坐於廊下,看著庭中雨絲落入水缸,泛起一圈圈漣漪。
他手中攤著的是東廠快馬連夜送來的密報,紙麵尚有雨痕未幹。
他將奏章合上,手指輕輕叩著案幾,半晌才緩緩開口:
“看來這小子……說的是真的,若不是戳中了命門,怎會有人急著讓他死在牢裏?”
語氣不重,卻帶著一絲冷冽。
接著他又取來一旁兩封密件,燙著封蠟未融。他輕啟封口,目光掃過,隻見標題赫然兩字——“暴動”。
徐謙眉頭一挑:“終於動手了?”
這兩封密報,來自蘇州。
內容很明確,蘇州罷市已演變為暴亂。
賀家,動了。
罷市持續十日,蘇州全城布匹停工、鹽道封閉、米糧斷供,街巷沉寂,買賣全無。
百姓最初還以為幾日便會恢複,可七日一過,米價翻倍,十日後,街口粥棚排起長龍,饑民紛紛打破沉默,開始哄搶糧行。
坊間傳言四起
“朝廷不顧百姓死活!”
“賀家若不出糧,就讓咱們跟著餓死麽?”
“他們要讓滿城餓殍,好看給誰看?”
更有人言之鑿鑿:
“這是賀家做給京城看的,要讓朝廷明白,若無江南商賈,大明就得餓死!”
這話傳到徐謙耳中,他反而笑了,笑意冷峻:
“他們倒是想得明白。隻可惜,還是下早了。”
正當蘇州米荒最重、百姓瀕臨暴動之際,一道消息如疾風般傳遍全城——
四海商會,開倉放糧。
從南方海路,整整一百三十艘糧船,自安南而來,連夜入港。
米糧落地,裝車送往蘇州府內四海商會旗下米鋪,分布各街。每鋪限購,每人每日一斤,平價不漲,一石不多收一錢銀。
與此同時,四海商會旗下的油鹽鋪、布莊、日用百貨,也陸續恢複營業,全部標注“原價不漲”,甚至部分還貼出“本月虧售”。
更重要的是,這場“平價救市”,不是慈善——而是係統性地“奪命”。
四海商會大手筆一出,賀家長達十日的封城式罷市,瞬間土崩瓦解。
百姓不傻,哪管你誰掌商會?誰賣米,他們就認誰。
更有蘇州學子在街頭大聲疾呼:
“救百姓於水火者為義!斷民生者為賊!”
原本沉默觀望的蘇州百姓,立場開始鬆動——
“賀家算什麽?”
“我餓三天可以,餓十天還不讓我買米?哪有這樣的理!”
“聽說這四海商會,是越王殿下創的,至少人家不黑心!”
罷市的局,被四海商會一刀斬斷。
賀家震怒,罷買罷賣無效,他們想打“民心戰”,卻沒想到有人糧多、船快、手段比他們還狠。
於是,事情變了味。
不再明著鬥,而是轉入暗道。
賀家不再號召罷市,而是悄悄召集江南諸商,暗中籌銀,買人、買力——用更低端、更血腥的手段。
鏡頭轉向蘇州府。
這一日,天灰風重,大街小巷卻鬧哄哄。
四海商會旗下位於十全街的“萬通米鋪”剛開張,鋪麵門口便圍了一群人。
最初是排隊買米的百姓,但很快人群中多了幾張生麵孔。
他們穿著破布短衫,頭裹青巾,腳下滿是泥汙,模樣像是地痞流氓,三五成群,混在百姓中,眼神卻滴溜亂轉。
忽然,一聲哨響。
“砰!”
一塊石頭砸破米鋪招牌,接著幾人衝上前砸門、推人,嘴裏還喊著:“黑心商會!賣死米!坑人錢財!”
混亂開始蔓延。
有人扯下店門布簾,有人打翻米缸,更有人開始趁火打劫,搶米、搶銀、搶什麽都搶。
米鋪掌櫃還沒反應過來,夥計就被打得滿頭是血。
更有幾個瘋了一樣的青皮,手裏拿著匕首,衝向店內,一把火油潑在櫃台上就要點火。
“燒了這狗鋪子!讓他們看看,誰才是蘇州的主!”
圍觀的百姓驚叫連連,卻又不敢靠近,場麵一片失控。
四海商會的人也不是吃素的。
五條街外,商會護衛隊調動百餘人,快步而至,身穿黑袍皮甲,手持鐵棍,當街清剿。
“擅鬧商號者,格殺勿論!”
一聲令下,黑甲護衛迅猛出擊,三十餘名青皮當場被擒,七人重傷,五人逃入小巷,盡數追捕。
百姓目睹這場“清街”,震撼得說不出話。
原來這四海商會,不隻是賣糧那麽簡單。
更有意思的是,事後這場暴亂的調查中,一名被捕青皮吐出一句話:
“我們是受雇的,一人三兩銀子,砸一家鋪子給五兩。”
“誰雇的?”錦衣衛冷聲問。
青皮不敢說,隻低頭道:“我隻認錢,不認人……”
......
消息傳到京師,當天午後即被送入內閣機要處。
徐謙案頭,金絲紫箋,一字不差地寫著蘇州暴亂之情。
青皮打砸、商鋪焚毀、市井死傷、百姓驚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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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謙翻閱完畢,輕輕將奏章合上,唇邊浮出一絲譏笑:“賀家這是狗急跳牆了。”
他右手食指輕叩案幾,聲音清脆而有節奏,仿佛在衡量著什麽。
“原以為不過是場商賈與朝廷的博弈,賀家倒好,把自家變成了火藥桶。”
他盯著案上的密報,緩緩吐出幾個字:“亂民鬧事,殺人放火,已非抗稅,而是,謀亂。”
“既是謀亂……”徐謙語調一轉,眼神一凜,“那便不是商事,是軍事了。”
“通倭刺使,證據已明,蘇州賀氏,一案兩罪。”
“這場亂,不止要斷他們的生意,更要斷他們的膽!”
與此同時,徐謙親自下令:“蘇州已亂,允蘇州知府調兵鎮壓,賀家為首,著即查抄問斬!”
務必在七日內查封蘇州賀氏鹽莊,查其賬冊、斷其商路、封其庫銀,凡有聯名抗稅之人,逐一登記在冊,秋後算賬!
一語落定,殺機乍起。
片刻之後,一道朱批自內閣發出,飛快送往蘇州府。
蘇州亂象,已脫離了“罷市”的範疇。
一場原本由征稅引發的商人抵抗,如今演變為一場地方與朝廷、富商與新貴之間的全麵對決。
而在這場風暴背後,一隻無形的手,正在悄然調轉風向。
而那雙手的主人,依舊坐在京中小雨潺潺的廊下,緩緩飲茶,目光如淵。
江南的罷市,似是一場自發的民意抗爭,但實則是商權與皇權、法治與特權的一次正麵碰撞。
朝廷默不作聲,商人節節緊逼。
可在這局之中,真正握劍的人,並非賀南樓,而是首輔徐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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