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2章 封城鎮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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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蘇州府。
    天色雖清,民心卻亂。
    自從賀家帶頭罷市,抗稅行動越演越烈,城中大小綢莊、瓷行、鹽號紛紛閉門,糧鋪斷貨,錢莊停兌,市集癱瘓,百業蕭條。
    雖然四海商會入場救市,但朝廷還是低估了這群江南士紳集團的手段。
    他們聯合當地裏長,在坊間傳言,四海商會也即將罷市斷貨。
    一時間,整個蘇州府風聲鶴唳,很快陷入混亂。
    百姓紛紛跑向市集搶購糧食。
    短短兩日,原本一兩銀子一石的大米被搶得一粒不剩,又被黃牛轉手倒賣,價格飆到五兩、六兩,第三天竟漲到了十兩銀子一石,堪比白銀換金。
    這場風暴以驚人速度席卷整個江南,百姓爭相搶購柴米油鹽,一時倉庫告罄,糧店關門,街頭糧車被堵,米商躲在倉中不敢出頭。
    在這片恐慌情緒下,一切都如脫韁野馬,城南城北竟相繼傳出“零元購”之事。
    有人衝入綢莊,抬卷便跑;
    有人翻牆入倉,搶米奪鹽;
    甚至有青皮趁夜放火,一邊哄搶一邊高喊:“抗稅不是罪,搶的都是奸商的!”
    一傳十,十傳百,許多年輕人、苦力、流民紛紛跟風,反正鋪麵關了,朝廷沒管,那他們就自己“補點損失”。
    一夜之間,蘇州街巷亂象橫生。
    百姓們隻是為生計發慌,並未抗稅。
    而最先提出抗稅口號,擴大亂局的,是蘇州府下轄的織戶群體。
    這原是整個江南最大的絲織產地,官營工坊、民間機戶不下三萬,而一旦商人罷工停貨,這些靠日結活計度日的工人頓時斷了生計。
    每日清晨,原本聚集在仙鶴街口等候雇主的成百上千名機匠,如今一個個縮在巷口喝粥吃鹹菜,不是被辭退,就是因染坊停工而被迫遊街。
    失業如山倒,傳言如野火。
    罷市第十天,街頭巷尾突然貼滿了一種墨字極大的手劄:
    “拒絕剝皮新稅,打倒商政勾結!”
    “官奪我糧,賈斷我衣,還我活路!”
    起初不過十數張,半日不到就如潮水湧遍四門八巷。
    到了第十三日,蘇州府衙的巡役前往清除時,卻被百人團團圍住,磚頭雨點般打來,不但未能驅散人群,還被反扯下官袍,追著跑出兩條街。
    百姓嘩然,坊間震動。
    暗訪的東廠便衣知道,這是綢商林家發力了,組織織戶反對新商稅。
    到了第十九日,大事徹底爆發。
    城東北的龍門碼頭一帶聚集了將近三千工人,其中不乏失業的機匠、染工、搬夫,還有不少混在其中的青皮混混。
    這些人推舉一名年逾六旬的老機匠為首,他名叫馮厚仁.
    他是這場“抗稅風潮”中被推舉出的織戶頭目,原是老老實實織布的匠人,這次卻被賀家暗中扶持,一躍成了“民意代表”。
    馮厚仁登上簡易木台,手持絹旗,仰天一拜,口中大呼:“是朝廷的新商稅,才讓我們失業的,我們堅決不能讓新商稅實行!”
    人群沸騰,有人流淚,有人咬牙。
    馮厚仁披麻執香,率工匠三十餘人跪地發誓,一起進行抗稅起義。
    之所以如此果決大膽,並非因為新商稅讓他失業。
    而是城中三大綢莊承諾給他白銀兩萬,事後撫恤,子嗣安養,馮氏世代無憂。
    為了子孫後代,馮厚仁早已寫好了遺書,舍命起義。
    他知道自己今日一旦動手,不可能有生還。
    不過有兩萬兩銀子,自己子孫後代,足以生活富足。
    這次反對新商稅的起義骨幹,也大多和馮厚仁一樣的情況,收錢辦事,把事情鬧大!讓朝廷妥協!
    誓師大會一結束,馮厚仁當即組織工人分十個隊列,由膽識最強者擔任“蕉頭”。
    每隊五十人,手持鐵棍麻繩,目標明確:衝擊蘇州府境內的幾個稅務征收所!
    全部砸爛!
    凡遇稅監,全部打死!
    數千名織戶沿街而行,一路高喊口號:“抵製新商稅,打到剝皮稅!”
    一時間,整個蘇州府如爆鍋開蓋,街頭巷尾亂成一片。
    而官差要麽驚懼退避,要麽被當街打翻,滿地丟帽。
    “府台,南城亂了,真亂了!”
    一個滿身灰塵的衙役跌跌撞撞闖進知府衙門,嚇得連官靴都差點踩丟了。
    他喘著粗氣喊道:“機匠、染工還有一群青皮全上街了!說是抗稅,可把咱玄妙觀門口的稅局給圍了,還拆了牌坊!”
    蘇州知府王越眉頭緊鎖,立於廊下,望著南街傳來的煙火。
    他不是沒準備。
    王知府早已看穿賀家的野心,也預料到了罷市之後會有暴亂,但始終按兵不動。
    蘇州知府王越是首輔徐謙的門生,早在半個月前,他便收到了恩師的書信,讓他莫要輕動,等朝廷命令即可。
    王越是進士出身,如何不知其中幹係?
    他被徐謙放在如此重要的位置,就是為了在江南士紳階層中打入一枚楔子,在關鍵時刻出動,一錘定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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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隻是,朝廷那邊遲遲沒有命令傳來,讓王越心中不安,擔心再這麽搞下去,蘇州城就徹底亂了。
    直到今日午後,錦衣衛送來了京中的調令。
    一封公文,隻有短短幾句:
    “賀氏勾結士紳,煽亂市肆,借抗稅之名,行毀法之實,蘇州可即刻出兵鎮亂。”
    落款清清楚楚:“徐謙 批。”
    王越看完,手指緊緊捏住信紙,緩緩站起身,眼神如冰。
    他走進後堂,親手解下牆上的長劍,佩於腰間,轉頭對左右吼道:
    “來人,點齊衙兵三百,征調城衛一千二,五路分兵,封城鎮亂!”
    “從即刻起,蘇州全城戒嚴,有敢聚眾滋事、擾亂秩序者,格殺勿論!”
    “再傳命令,抄賀家!鋪號停業者,查!暗藏貨糧者,封!”
    隨著一道道命令發出,整個蘇州府衙如戰鼓擂響,甲胄鏗鏘聲不斷,騎兵翻身上馬,衙役腰佩鐵尺,列隊出發。
    第一站,就是鬧得最凶的南市街。
    蘇州知府王越親率人馬趕到時,眼前一幕讓他目光頓冷。
    十幾名青皮正從綢莊後門抬出布匹,幾個染工拎著染缸往米鋪跑,幾名乞丐混在隊伍裏撬倉門,還有人拿火把在牆上亂寫“民不聊生”。
    看見官兵到來,人群不但沒散,反倒更囂張了幾分,衝著官兵嚷:
    “朝廷苛稅逼人!我們不過是討口飯吃!”
    “這些東西原本就是我們工人做的,我們拿點天經地義!”
    王越沒廢話,翻身下馬,走到最前,冷冷掃了一眼人群,吐出四個字:“拿下,格殺!”
    沒有訓話,也沒有通融。
    十幾騎快馬衝入人群,刀鞘、鐵尺齊上,青皮們尖叫四逃,幾個沒跑掉的當場被摁倒在地,綢緞撒了一地,染缸打翻、流滿街道。
    一名染工拚死掙紮,大喊:“我們是抗稅!是替百姓說話!”
    王越麵無表情:“你們抗的是稅,還是官?說的是義,還是搶?”
    他揮手一指,衙役押人跪地,一刀封喉,當場斬首。
    血灑石板,街邊百姓驚叫連連,不少人跪地磕頭求饒,轉眼間哄搶之勢盡散,隻剩地上一地破布和滾滾熱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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