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假磚引得波瀾起,樹欲靜而風不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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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磚,又叫京磚,明永樂年間,帝都北遷,大興土木建造紫禁城,經蘇州香山幫工匠的推薦,陸慕磚窯被工部看中,決定始磚於蘇州,責其役於長洲窯戶六十三家。
    雖名中帶個金字,本身卻是暗黛色,因質地堅細,敲之若金屬般鏗然有聲,加之造價昂貴,一塊堪比一兩金,這才有金磚之稱。
    “上好的金磚其內無孔,渾然天成,就像是臣手中這塊。”
    劉毅將碎裂的金磚遞給太子,又拿起一塊全新的輕輕掰開,
    “這塊雖然表麵上無孔,可內裏盡是氣孔,且此磚之聲較之這塊雖乍聽起來無甚差別,細聽卻是有些沉悶,可以肯定,這塊是假的!”
    太子神色凝重,兩把劍眉死死鎖在一起,
    “曹瑞喜,去將庫房裏所有的金磚都驗一遍!”
    曹瑞喜麵露猶豫,小心提示道:
    “殿下,那可是有六千塊呐!”
    太子聞言一笑,周身驟然冷冽下來,曹瑞喜慌忙跪地求饒,將頭磕的直響,
    “你這般推諉,莫非是你從中貪墨?”
    聞聽此言,曹瑞喜急忙又是一陣磕頭賭咒,
    “殿下!奴才前兩日才領了內務府的差事,之前一直尚膳監當差,哪兒能做出這等滔天禍事啊!”
    瞧著曹瑞喜的樣子,劉毅心道這麽個蠢東西是怎麽做到內務府總管太監的位子上,又瞥見太子眼底的無奈,頓時明白過來,
    “敢情是你送了個蠢貨惡心自己,你這手夠長的啊!”
    宮內太監,除卻主子身邊的近侍不好安排,像是從四品已經算是封頂,畢竟太監最高也才正四品,太子能將自己人送到這個位置,已經算是有手腕。
    “尚膳監,能從這個地方出來,不該是什麽簡單貨色吧?”
    不論到什麽時候,吃飯永遠是人最大的問題,皇宮上下幾千人,全靠尚膳監負責,能在這裏做事的,沒有一個不心細的。
    “難不成演給我看的?”
    劉毅按下心思,瞧了眼天色,見已是日上三竿,暗道皇帝讓我修好地磚再走,現在鬧成這樣,我怕是難走嘍!
    “好啊!主意打到朕的金磚上了!”
    一聲冷喝,太子率先跪下,劉毅與榆陽公主緊跟其後,文雍帝掃了眼三人,隻覺得腦袋發漲,
    “榆陽,你跑到禦書房做什麽,這是你能來的地方嗎,回去,抄一百遍《女誡》,不準讓婢女代寫!”
    《女誡》總共兩千來字,即便用硬筆,抄上百遍也夠手腕受的,何況榆陽公主喜動不喜靜,杏眸登時濕潤,嬌軀狠狠顫了顫,有心討饒,卻也知道無用,心裏七拐八拐,暗戳戳將旁側的少年記恨了下來。
    “太子,還用朕教你嗎?”
    “兒臣不敢!兒臣定將事情查清!”
    文雍帝輕哼一聲,瞥了眼劉毅,見其鼻觀鼻,眼觀眼,心頭暗惱。
    “宣武伯,此事由你發現,可有什麽頭緒啊?”
    劉毅暗道苦也,曆來貪汙不絕,手段繁雜多樣,尤其是貪皇宮的東西,手段先不提,單說其人膽量就是超過九族,牽涉之廣,那就更讓人頭疼。
    “稟陛下,無論何事都要尋根溯源,金磚乃蘇州六十三禦窯特供,據臣所知,金磚製作繁瑣,耗時甚長,一年下來不過六七千塊,加上漕運損耗,到達京城的也就五千塊左右,這樣大批量的數目想要替換,無非從蘇州和漕運這兩處地方下手。
    此外,這批假磚幾乎可以假亂真,製作它的必是懂行之人,微臣愚鈍,隻能想到這麽多。”
    “愚鈍?你要是愚鈍朕的內務府總管就是蠢蛋!”
    文雍帝笑罵一聲,又是看向太子,
    “太子,你以為如何?”
    “回父皇,兒臣以為,以次充好無非是兩個原因,一,滿足貪欲,二,情非得已。
    若是第一種,當從內務府廣儲司查起,若是後者,直查蘇州禦窯。”
    文雍帝點了點頭,低頭沉吟了一番,
    “宣武伯,事情因你而起,那就著你與太子一並查辦此案,正好,你不是愛做青天嗎,那就做一做朕的青天!”
    劉毅暗中叫苦,麵上也隻能惶恐道:
    “臣不敢,臣領旨。”
    “哦,對了,朕等得起,朕的禦書房等不起,三天,朕給你們三天時間,事要查清楚,地磚也得給朕換了,不然,哼!”
    ——
    “伯爺,”
    今日的彭虎老樹抽嫩芽,披紅掛綠,黝黑粗糙的臉上竟是塗了脂粉,看上去甚是令人反胃,偏偏還不自知,腆著大臉湊到眼前,讓本就心情煩躁的劉毅更加火大,但想起這是在成親,隻好按下雜緒,輕輕捶在對方胸口,笑罵道:
    “為了喝你老小子一杯喜酒,給爺整得夠嗆!成!這酒我喝了,賀禮給你放下,爺有事,先走了!”
    將酒飲下,也不顧彭虎挽留,劉毅翻身上馬,直奔順天府衙而去,他與太子兵分兩路,一個去查內務府七司三院,一個去查漕運。
    漕運,在沒有蒸汽機和石油的年代,是極為重要的交通方式,它橫跨南北,將蘇杭富庶之地的糧鹽等重要物資運往京都,沿途多省,直達通州,比起車馬需要數個月甚至半年的時間,它僅用短短幾日,至多半旬,極大程度上減少了支出,同時也增大了支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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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這條甬長的運河上,爬滿了一條條肥胖的水蛭,其中,以漕運總督為首的一眾漕運衙門官吏,借手中職權與沿途鄉紳大戶密切來往,聯手壓榨底層,一條漕運河,不知埋下多少冤魂。
    而掌握這條運河的,是漕運總督,漕運總督卻最終又歸戶部統屬,如今的戶部尚書是當朝首輔張乘風,兩朝老臣。
    作為實際上的文官之首,劉毅清楚,自己與對方天然對立,何況自家師父與張乘風多有齷齪,想要從他手裏得到什麽,幾乎不可能,所以,他選擇另外一人。
    四皇子武傾英,雖然總是呆在順天府衙,可他真正觀政之地是在戶部,俗話說朝中有人好辦事,比起一個老怪物,劉毅更傾向於小年輕
    “漕運紀要?伯爺要這個作甚?”
    劉毅笑了笑,直言道:
    “王爺明人不說暗話,宮裏的事您應該清楚,臣隻有三天,就當臣欠王爺一個人情如何?”
    見劉毅開門見山,武傾英先輕抿一口茶才回道:
    “漕運之事繁雜,單是一日的記錄就有一整冊,伯爺想找那一日?”
    “去歲重陽之日。”
    “那日啊。”
    武傾英眸光輕閃,茶蓋撥起道道漣漪,
    “要說那一日本王還有些印象,確有一批金磚到貨,當時廣儲司總辦郎中與一眾主事當場驗貨,八月三十自蘇州出金磚六千五百一十三,行至皖南遇大雨,損毀七百,沿途又碎若幹,至通州共計五千。”
    劉毅刀眉微緊,四皇子所說賬目與廣儲司所記不差,但有一點,未提那場大雨。
    “順風之下,自蘇州到通州也就七日的時間,就算遇見漲洪,至多耽擱一日,現在卻用了十日,剩下的兩日又去了哪兒呢?”
    “明公,不若讓我沿運河查探,必能找出原因。”
    “不妥!”
    劉毅搖了搖頭,輕歎一聲,
    “皇帝知道你的存在,也知道你在我麾下,限我三日之內查清,顯然是存了試探的想法,我若用你,今後再想領兵就難了。”
    “這是為何?”
    棠溪風清不明白,隻是查一件事情就放棄一名悍將,這等糊塗至極的事隻有庸君才做得出來。
    “姐姐,此乃平衡之道。”
    旁坐的棠溪涓雲出言解釋道:
    “明公是國公爺的弟子,神勇非凡,皇帝要將他作為下一個雍國公培養,但又不希望再出一個國公爺,所以要盡可能削弱明公,首先就是這聲望。
    明公隻是拜師,小太保之名就已威震京都,李萍兒當街告狀,明公仗義出手,詰問國公府,驚退忠順王,秘救李家郎,獨闖黑虎幫,每一件事都可謂驚天動地,對升鬥小民來說可謂是久旱逢甘霖,卻為上位者不容。
    偏偏皇帝不能對明公做出實質性的懲戒,這樣一個不在掌控中的臣子不是皇帝想看到的,所以才會借此事發揮,若姐姐出手,在期限內解決此事,明公定會得一個斷案如神、剛正不阿的名頭,與之相對的,沙場勇將這個稱號就將與明公無緣。
    就像魚和熊掌不可兼得,一個百戰百勝的將軍,若再得民心,所有人都會寢食難安,最後結局隻能是宋之嶽武穆,明之於少保。”
    “涓雲姑娘果然機敏!”
    劉毅讚歎一聲,正如棠溪涓雲所說,他想要兵權,就不能要急公好義、再世青天這種名頭,除非他和師父一樣,沒有子嗣,先天立於不敗之地。
    “明公過獎,當務之急是要了結此事,不知太子那邊進展如何?”
    劉毅搖了搖頭,歎道:
    “就是因為太子那邊也是一無所獲,所以我才發愁,本以為天塌了有個高的頂著,沒想到個高的是個駝背!
    涓雲姑娘,依你之見,我接著查,還是?”
    “查自然要查,畢竟是皇帝欽點,不過,”
    棠溪涓雲黛眉微蹙,凝聲道:
    “明公或可一籌莫展,最後一無所獲,入宮負荊請罪。”
    “此計甚妙!”
    劉毅眸子微亮,以手扼腕,連連讚道:
    “授人以柄,有時候不失為一步好棋,涓雲姑娘謀略非凡,更兼統籌有方,真真是子房蕭何之才!”
    棠溪涓雲頓時霞飛雙頰,眸光微漾,起身欠了個萬福,
    “明公謬讚,另外李家之事涓雲私自做主,讓李王氏在府上做個廚娘,李氏姐妹充個婢女,李家小郎去了墨軒閣印報。”
    聽到這番安排,劉毅不由得點了點頭,他的府上並沒有安排侍女下人,本來是因為錢不夠,現在除了錢還是不夠外,又要思慮會不會有人安排奸細,用李家母女不失為明智之舉,一來知根知底,二來也算為她們有個著落。
    “姑娘安排的極好,對了,我聽王陽說,我進宮後,薛蟠與四大太歲在門口打了一架?”
    “確有此事,不過明公無須多慮,幾人不過是口角之爭,那四太歲並未動真火,倒是明公若要應付差事,我看這山太歲就是一個破局點。”
    劉毅眸光微亮,不管假金磚一事因何而起,內務府總管玉軒絕對知道些什麽,不知道也沒關係,隻要別人以為他知道什麽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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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來得會會這幾個太歲了,文龍啊文龍,又是該你幫幫哥哥的時候了!”
    打定主意,劉毅就要喚來董成備馬,豈料他卻是先來求見,讓棠溪姐妹回避屏風後,這才叫人進來。
    “爺,門口有一男一女求見,看樣子像是跑江湖的。”
    “跑江湖的?”
    所謂的江湖人士,不過多是一群蠅營狗苟之徒,所求的並非行俠仗義,快意恩仇,而是欺善媚惡,恣意妄為,這樣的兩個人來堂堂伯爺府,劉毅隻覺得其中必有蹊蹺。
    “紅樓裏說什麽俠,也就是倪二這種地痞,柳湘蓮那種樣子貨,要說俠義是有,但不多,總不能是渺渺大士那種奇人吧?”
    保險起見,劉毅詢問了二人相貌,
    “相貌?男的三十左右,身形精瘦,麵目發紅,雙手發青,女的十七八歲,作男子打扮,背負雙槍,倒是有幾分英氣。”
    “哦?”
    劉毅心頭微動,暗道這像是兄妹啊,雙手發青,莫非……
    “去,將人請來,記得客氣些!”
    董成唱諾出門,劉毅指頭輕敲桌案,忽然道:
    “涓雲姑娘,稍後幫我留意下這二人。”
    “諾。”
    不多時,董成引著一男一女進了門,仗著視力出眾,劉毅遠遠瞧見那男子體長瘦削,麵如朱砂,雙手發青,上著黑色補丁舊襖,下襲發白大青布褲,身形微抖,兩手縮在袖中,鼻下凍出些許黏液,一對環眼略顯畏縮,腳步肉眼可見的慌亂。
    女子身形高挑,臉形瓜子,眉如寶劍,罩著一身漿洗的發白的青襖,腳上踩著半舊布靴,三千青絲用一條粗布發帶紮起,背負一對雙槍,雖有幾分英氣,可眸中的好奇已然暴露其畏怯。
    “真是江湖人士?”
    劉毅壓下疑惑,正襟危坐,待董成將二人帶進堂屋,虎目上下掃量一番,見男子開始發抖,女子也有些露怯,這才開口發問,
    “二位從何而來,緣何要見本伯啊?”
    男子身軀抖得更加厲害,期期艾艾說不出半個字,女子卻是幹脆,怯懦片刻直接道:
    “俺們……民女是來告狀的!狀告那蘇州禦窯陸家!”
    “你說什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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