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我又該去哪兒,再找一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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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吳二白的車隊在崎嶇的山路上疾馳,輪胎碾過碎石發出刺耳的聲響。
    雲雪霽之前掛斷電話的時候,吳二白就恨不得自己能在第一時間趕到,可惜此刻的他隻能緊握著手中的電話,指節發白,額頭上滲出細密的汗珠。
    “再快點!”他對著駕駛座上的貳京低吼道,聲音裏是從未有過的焦急。
    當時他離開啞巴村留下的那些人根本不足以對付焦老板,這讓他不免擔心自己若是到的太遲,看到的會是一具具己方的屍體。
    貳京一腳將油門踩到底,越野車在懸崖邊緣驚險地漂移過彎。
    “二爺,這已經是極限了!”
    “你放心,不過一個焦老板而已,有雲爺,張起靈和黑瞎子在,他應該翻不出多大的風浪。”
    因為一路疾馳,不早不晚,他們的車停在啞巴村的神廟時,恰好趕上為雲雪霽收拾殘局。
    吳二白一把推開車門,還來不及感慨為何神廟門前如此寂靜,眼前的景象卻讓他瞬間僵在原地。
    焦黑的屍體以各種扭曲的姿勢散布在神廟周圍,空氣中彌漫著詭異的焦糊味。
    經過檢查,屍體上沒有槍戰痕跡,沒有打鬥跡象,五十六具屍體就像被某種超自然力量同時處決。
    吳二白蹲下身檢查最近的屍體,瞳孔驟然收縮。
    屍體的雙眼爆裂,四肢骨骼粉碎性骨折,胸腔卻詭異地完好無損。
    “不是常規武器造成的。”他聲音發緊,“焦老板呢?”
    “找遍了,沒有發現。”手下們陸續回報,“現場連一滴血都沒有,這些人像是從內部被烤熟的。”
    吳二白站起身,突然注意到地麵上有規律排列的彈殼。
    他抬頭望向半空,一個堪稱詭異的猜想在腦海中成形,但很快,他也因為這個猜想過於離譜,晃晃腦袋,直接將這個猜想從他的大腦裏排除。
    “這……這怎麽可能……”
    這一幕同樣讓見慣了大場麵的汪家內奸貳京倒吸一口冷氣,留守在啞巴村的這些人到底有幾斤幾兩他還是知道的。
    但唯獨有一個人,他從來都不曾看透,甚至連他擁有著怎樣的底牌,都無從所知。
    正當他們疑惑之際,終於將視線落在了那一群幹涸著嗓子眼兒不斷發出“嗬嗬”的聲音瘋狂朝一個方位跪拜的啞巴村村民。
    吳二白眉頭緊鎖,帶著手下朝那個方向快步走近。
    隨著距離拉近,那些村民詭異的“嗬嗬”聲越發清晰,在寂靜的村落中回蕩,是那樣的詭異。
    貳京下意識摸向腰間的手槍,低聲道,“二爺,情況不對。這些村民像是中邪了。”
    吳二白抬手示意眾人停下,獨自向前走了幾步。
    月光下,啞巴村的村民們以雲雪霽的住所為中心,跪成整齊的同心圓。
    他們雙手高舉過頭,額頭緊貼地麵,幹裂的嘴唇不斷開合,發出嘶啞的喘息聲。
    最前排的幾個老人甚至已經磕破了額頭,鮮血順著皺紋流淌,卻渾然不覺。
    看上去,是那樣的虔誠。
    仿佛是,看到了自己的神明!
    吳二白到了現在終究是認出啞巴村村民所圍著的這二棟竹樓是雲雪霽的住所。
    有那些啞巴村村民團團圍著,他們所處的位置倒是不是很顯眼。
    可黑瞎子是誰呀!
    他隻是微微眯起他那雙異於常人的眼睛,便在人群中迅速鎖定了吳二白的身影。
    他靈活地穿過跪拜的村民,那些村民對他的經過毫無反應,依舊沉浸在對竹樓方向的狂熱朝拜中。
    “二爺!”黑瞎子壓低聲音,一把拉住吳二白的胳膊,“這邊說話。”
    吳二白被他拽到一處隱蔽的角落,眉頭緊鎖,“瞎子,你給我好好說說這到底怎麽回事?這些村民……”
    “是雲爺。”黑瞎子罕見地收起了玩世不恭的表情,眼神中透著一絲敬畏,“焦老板帶人圍攻神廟時,雲爺……”
    接著一陣嘰裏咕嚕,黑瞎子直到把自己嗓子都說冒煙了,才將一切都說清楚。
    吳二白瞳孔微縮,“你的意思是說,這些人都是雲雪霽殺的? 且都是死在同一時間!我說瞎子,你覺得我吳二白很好糊弄嗎?”
    反正他說的也都是實話,吳二白不信,瞎子他也沒辦法,隻能聳聳肩,攤開雙手表示自己的無奈。
    “二爺,我騙您幹嘛?您要不信,可以問問啞巴張,他當時也在場。”
    “最重要的是,這些啞巴村村民,可一個個的都在場,您瞅他們現在的樣子,能讓一個崇尚神明的村落做到這個地步,您還有什麽不相信的。”
    正說著,張起靈無聲無息地出現在兩人身旁。
    吳二白眉頭皺得更緊,目光越過黑瞎子,望向眼前沉默佇立的張起靈。
    還沒等他問出問題,張起靈便麵色凝重的點了點頭。
    吳二白深吸一口氣,迅速恢複了冷靜,“貳京,帶人把屍體集中處理。”
    他轉向黑瞎子,“你剛才說小花被雲爺帶到竹樓裏去了,現在他情況如何?\"
    “情況不太好。”黑瞎子聳聳肩。
    吳二白點點頭,“我去看看。你們處理完屍體後,想辦法疏散這些村民。”
    他看了眼那些依舊在虔誠跪拜的村民,壓低聲音,“今晚的事,所有人必須守口如瓶。”
    黑瞎子咧嘴一笑,做了個封口的手勢,“放心吧二爺,這種事說出去也沒人信。”
    當吳二白走向竹樓時,黑瞎子已經帶著貳京等人開始搬運屍體。
    他注意到每具焦屍的重量異常輕,仿佛內部已經完全碳化。
    更詭異的是,即使在移動過程中,這些屍體也沒有散落一絲灰燼。
    吳二白其中一個下屬搬弄屍體時在那裏嘀咕著,“真是活見鬼了……”
    黑瞎子嗤笑一聲,拍了拍那個夥計的肩,“兄弟,幹我們這行的,見鬼才是常態,你得學會適應呐!”
    此刻竹樓之內。
    解雨臣緩緩睜開眼,映入眼簾的是竹樓頂部的橫梁,微弱的月光透過窗欞在地上投下斑駁的光影。
    他試著動了動手指,卻發現全身如同灌了鉛一般沉重,連抬手的力氣都沒有。
    “醒了?”雲雪霽的聲音從身側傳來,帶著幾分疲憊和欣喜。
    解雨臣微微偏頭,看見雲雪霽坐在床邊,那雙總是含著笑意的藍眸此刻布滿血絲,月白色的外衣上也沾著幹涸的血跡,仔細看看並沒有在雲雪霽身上找到傷口,想來,這些血跡都是來自自己。
    “水……”解雨臣艱難地開口,嗓音沙啞得不成樣子。
    雲雪霽連忙扶起他,小心翼翼地喂他喝了幾口溫水,解雨臣的喉結滾動,溫水滑過幹裂的喉嚨,帶來一絲慰藉。
    “感覺怎麽樣?”雲雪霽輕聲問道,手指輕輕拂過他的額頭,檢查著他的狀況。
    “放心,”解雨臣扯了扯嘴角,露出一個虛弱的笑容,“且,還……死不了。”
    接著像是又想到了什麽,他垂下眼眸,低聲道,“抱歉,讓你擔心了。”
    雲雪霽的手指一頓,隨即收回,聲音微冷,“為什麽要道歉?”
    解雨臣沉默片刻,苦笑道,“我拖累了你。”
    “解雨臣。”雲雪霽突然連名帶姓地叫他,語氣罕見地嚴厲,“你知不知道,如果不是那個焦老板有要用你來威脅我們的打算,你就——”
    “我知道。”解雨臣打斷他,目光平靜地看向窗外,“但我別無選擇。”
    雲雪霽深吸一口氣,壓下翻湧的情緒,沉聲問道,“以你的本事,就算被焦老板的人包圍,也並非沒有脫身的機會。為什麽會被他們抓住?”
    竹樓內一時陷入沉寂,隻有微風拂過竹簾的沙沙聲。
    解雨臣的目光依舊落在窗外,半晌才輕聲道,“如果我逃了,吳邪一定會陷入危險。”
    雲雪霽一怔,“什麽意思?”
    “焦老板的目標是雷城的地圖沒錯,可當時在山路時,憑那輛車的動作,不能猜出那輛車是衝吳邪來的,”解雨臣的聲音很輕,卻字字清晰,“如果我逃了,雖然我可以全身而退,但他們一定會轉而全力且毫無顧忌的追捕吳邪。以吳邪的身手和他眼下的身體狀況,很難全身而退。”
    雲雪霽的瞳孔微微收縮,“所以你……”
    “所以我選擇留下來。”解雨臣終於轉過頭,對他露出一個淡淡的笑容,“吳邪是被你放在心尖上的人,他絕對不可以出事,因為,如果吳邪出事了,你一定會擔心、自責……但如果出事的是我,或許會有所不同。”
    “你——”雲雪霽猛地站起身,眼中翻湧著難以言喻的情緒,“解雨臣,你這是什麽意思?!”
    解雨臣垂下眼眸,長長的睫毛投下一片陰影,遮住了他眼中的情緒。
    他輕聲道,“我隻是覺得,對你來說,吳邪更重要。”
    “胡說八道!”雲雪霽一把抓住他的肩膀,力道大得幾乎要捏碎他的骨頭,卻又在觸及他蒼白的臉色時猛地鬆開。
    他深吸一口氣,努力平複心中的怒火和痛楚,“解雨臣,你憑什麽替我做決定?你憑什麽覺得我會不在乎你的死活?!”
    解雨臣被他突如其來的怒火震住,一時無言。
    雲雪霽的聲音微微發顫,“你以為你死了,我會無動於衷?你以為你用自己的命換吳邪的命,我會感激你?!”
    “不會!”
    “一個是吳邪,一個是你,難怪你們兩個有著打小的情分,在自作主張這個方麵,你們兩個倒是格外的相通。”
    解雨臣張了張嘴,卻不知道該說什麽。
    雲雪霽閉上眼,壓下心中翻湧的情緒,再睜開時,眼中隻剩下一片深沉的痛楚。
    他低聲道,“解雨臣,你太自私了。”
    雲雪霽麵露複雜,身體微微晃動,往後退了幾步。
    如果你真的出事了。
    我又該怎麽辦?
    我又該去哪兒再去找一個你……
    本以為遠離你才是對你好,卻原來,從始至終一葉障目的人始終是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