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雪霽的話語戛然而止，仿佛再也說不下去。
    解雨臣的目光柔和下來，率先說了一句“對不起”。
    雲雪霽閉上眼，深吸一口氣，努力平複自己的情緒。
    當他再次睜開眼時，已經恢複了往日的冷靜，隻是眼底深處仍有一絲難以掩飾的痛楚。
    “你的傷……”他低聲開口，卻又停住了，似乎不忍說下去。
    解雨臣了然地點點頭，“我知道，我的腿可能再也站不起來了，更不用說登台唱戲。”
    他的語氣平靜得仿佛在談論別人的事情。
    雲雪霽沉默片刻，突然問道，“值得嗎？”
    解雨臣愣了一下，“什麽？”
    “為了吳邪，為了我，犧牲自己的一切，值得嗎？”雲雪霽直視著他的眼睛，仿佛要看進他的靈魂深處。
    解雨臣與他對視，目光清澈而堅定，“值得。”
    簡單的兩個字，卻重若千鈞。
    在解雨臣看來，自己能有幸撿回一條命來，已是萬幸，他不會奢求更多。
    雖然解雨臣並不在乎自己過程中所付出的代價，可雲雪霽卻做不到理所應當。
    雲雪霽的指尖微微顫抖，他凝視著解雨臣蒼白的麵容，那雙總是含笑的藍眸此刻深邃如淵。
    他緩緩俯身，一隻手輕輕捧住解雨臣的臉頰，另一隻手與他十指相扣。
    “別動。”雲雪霽的聲音低沉而溫柔，帶著不容抗拒的力量。
    解雨臣感到一陣微涼的觸感從相貼的掌心傳來，緊接著，雲雪霽的額頭輕輕抵上他的。
    解雨臣下意識想要後退，卻因為自己身上的傷勢和雲雪霽的那隻手牢牢固定住，哪裏都去不了。
    “雪……”
    “噓。”
    雲雪霽閉上眼，額間那道淺藍色的雷紋漸漸亮起，如同夜空中最璀璨的星辰。
    解雨臣震驚地發現，那雷紋中竟有細如發絲的藍色光線緩緩流出，順著二人相貼的肌膚，滲入自己的眉心。
    一股奇異的暖流自眉心擴散，解雨臣感到全身的疼痛如潮水般退去。
    他瞪大眼睛，看著雲雪霽的睫毛在月光下投下細密的陰影，那張近在咫尺的臉龐上浮現出從未見過的肅穆神情。
    “吾以雷神之名……”
    雲雪霽的聲音忽然變得空靈悠遠，仿佛從九天之上傳來。
    解雨臣感到體內的暖流驟然變得灼熱，骨骼發出細微的“咯咯”聲。
    “……賜爾永生，康健……長樂！”
    話音剛落，解雨臣全身的骨骼突然爆發出密集的脆響。
    這樣重塑骨血的疼痛，讓他忍不住想要痛苦地弓起身子，剛想做些什麽的時候，卻被雲雪霽緊緊抱住。
    他的每一寸斷裂的骨頭都在重組，每一處受損的經絡都在修複。
    解雨臣咬緊牙關，冷汗浸透了衣衫。
    “忍一忍。”雲雪霽的聲音恢複了平常的溫和，卻帶著掩飾不住的疲憊，“很快就好了。”
    解雨臣感到一股前所未有的力量在體內奔湧。
    當最後一處骨骼重組完畢時，他猛地吸了一口氣，像是溺水的人終於浮出水麵。
    他下意識動了動手指，發現原本綿軟無力的四肢此刻充滿了力量。
    “我……”
    解雨臣難以置信地坐起身，活動著手腕。
    更令他震驚的是，雲雪霽的臉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蒼白，那道雷紋的光芒也暗淡下來。
    “你做了什麽？”解雨臣一把抓住雲雪霽的肩膀，聲音裏帶著驚慌，“你剛剛所做的事情，會不會損害到你？”
    雲雪霽虛弱地笑了笑，體內神力在身體運轉了七個周天，臉色才好了許多。
    解雨臣對他的情意太重，讓他無法做到視若無睹，剛剛自己所做的，不過是以自己力所能及的方式賜予解雨臣永生，到時候再賜予他修仙的功法，讓他有朝一日能夠破開這方世界飛升天界，與自己在自己所在的世界獲得重逢。
    可重啟世界到底是個低位麵世界，他不可能什麽代價都沒有，無非就是遭受這個世界的排斥，大概率，在一切結束之後，他最多，隻能再待十年。
    雲雪霽對上解雨臣那雙焦急的眼，出言辯解，“無事，我隻是有些累了。”
    “如果你有事一定要說出來，我不希望因為我，導致你受到一丁點兒的傷害，”解雨臣還是不放心，緊緊的握著雲雪霽的手，滿心滿意都是愛與擔憂。
    雲雪霽凝視著解雨臣清澈的眼眸，心中泛起一絲漣漪。
    他深知接下來的路險惡非常，生怕再耽擱下去，恐怕會橫生枝節。
    “解雨臣，”他輕喚一聲，聲音低沉而溫柔，“有些事，我想現在就告訴你。”
    解雨臣微微一怔，還未反應過來，雲雪霽已抬起右手，食指輕輕點向他的眉心。
    指尖觸及肌膚的瞬間，一點金光驟然綻放，如晨曦破曉，溫暖而耀眼。
    刹那間，浩瀚如海的信息湧入解雨臣的腦海——山川河流的吐納之法，日月星辰的運轉之律，天地靈氣的凝聚之術……無數玄妙的修仙法門在他意識中流轉，仿佛打開了一扇從未想象過的大門。
    解雨臣瞳孔微縮，呼吸微微一滯。
    仿佛間，他好像看到了雲雪霽踏雲而行，其俯瞰人間，神色淡漠的樣子，如俯瞰螻蟻，揮手間山河變色，劍指蒼穹，獨扛九霄雷劫……
    原來，他的心上人竟是這般超凡脫俗的存在！
    解雨臣怔怔地望著雲雪霽，一時竟不知該說什麽。
    雲雪霽收回手指，神色略顯疲憊，但眼中仍帶著柔和的笑意，輕聲道，“現在，你知道我是誰了。”
    解雨臣喉結滾動，半晌才找回自己的聲音，“……所以，你從一開始就不是凡人？”
    雲雪霽不語，隻是笑著點了點頭。
    解雨臣沉默片刻，忽然低笑一聲，搖了搖頭，“難怪……難怪你可以預知一切，走在所有人的前麵。”
    在知道雲雪霽的真實身份之後，解雨臣總算明白了為什麽之前自己三番五次的向雲雪霽表白，最後卻換來的都是他一次又一次的拒絕。
    想來他是擔心他離開之後，自己會孤身一人，蹉跎半生。
    畢竟凡人壽命最多不過百年，對雲雪霽而言，不過是彈指一瞬，而他，興許也不過是雪霽漫長生命裏一個微不足道的過客。
    隻是他不理解為什麽小哥和吳邪卻可以，難不成他們兩個還有什麽特殊的身份嗎？
    他開口追問。
    “那在你眼裏，我這樣的人，和小哥、吳邪，比起來又算什麽呢？”
    雲雪霽微微一怔，隨即失笑，“你這是什麽問題？你和他們可沒得比，而且你也不必和他們比，因為你是你，獨一無二的你。”
    解雨臣一怔。
    雲雪霽靜靜地看著他，忽然伸手，輕輕撫上他的臉頰，低聲道，“解雨臣，你是不是忘了，我剛才給了你什麽？”
    “我給了你永生，還有修仙功法，”雲雪霽的指尖輕輕摩挲著他的皮膚，聲音溫柔而堅定，“就算到時候我離開這裏了，你也可以憑借自己的能力，破開這方世界……找到我。”
    解雨臣的呼吸一滯，心跳陡然加快。
    雲雪霽看著他，忽然笑了，那笑容裏帶著幾分無奈，幾分縱容，還有幾分……連他自己都未曾察覺的眷戀。
    “解雨臣，你從來都不是什麽過客。”
    “你是我漫長歲月裏，第一個想留住的人。”
    他這話可沒有說謊，解雨臣隻是一個普普通通的人族，而吳邪和張起靈則是卿華在這個世界的一個化身而已。
    這麽算起來，解雨臣可不就是他第一個想留住的“人”嗎？
    雲雪霽微微一笑，目光柔和，“如今，你亦可知曉我的全部。這條路或許艱難，但你若願意，我願陪你一同走下去。”
    解雨臣凝視著他，眼中閃爍著堅定的光芒，“既是你的路，上至黃泉，下窮碧落，天上人間，我自……奉陪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