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夜訪方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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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色如墨,方升獨坐廳中,手中銅製酒杯被捏得咯吱作響。他仰頭灌下一口烈酒,麵容扭曲間,竟將銅杯生生捏作一團。
    “方家主這般隱忍,怕是要讓方家百年基業斷送在自己手中啊。”一道蒼老的聲音突然在廳內回蕩。
    “誰?!”方升霍然起身,神識全力展開,卻探查不到半點異常。
    燭火搖曳間,一個佝僂老翁不知何時已端坐在下首圈椅上。更令方升毛骨悚然的是,那壺放在他案頭的酒,此刻竟自行飛入老翁手中。
    “你...”方升瞳孔驟縮。
    以他築基後期的修為,竟完全看不出這老翁的深淺。對方身上沒有一絲靈力波動,宛若凡人,卻又能施展隔空取物之術——這分明是修為遠超自己的表現!
    方升目光沉靜,直視眼前老者:\"前輩是他們請來取我性命的?\"雖隻有築基中期修為,此刻卻顯出一家之主的沉穩氣度。
    楊雲天所化老者聞言怪笑一聲:“請?嗬嗬...方家主不妨猜猜,那三家能出得起什麽價錢,請得動老夫?”
    此刻方升滿麵疑惑,他不在乎眼前之人是否是對方請來的,他關心的是這位修為至少結丹的老者是來自何處。
    此地靈氣稀薄不堪,千年來都不曾有結丹修士產生,這老者若是名不見經傳,怎會讓對方知曉。
    但若非對方找到這樣一條大腿,又怎麽會敢聯合起來對付方家,畢竟瘦死的駱駝比馬大。
    這三家都是進百年間成長起來的家族,拚底蘊如何能拚過方家這個千年世家。
    方升深深歎了口氣,眼前這位神秘老者讓他完全捉摸不透。
    對方既然敢堂而皇之地現身,顯然不懼他布下的任何後手。
    既然命脈已被人拿住,方升倒也幹脆:“前輩深夜造訪,想必不是為了一杯水酒。有什麽要求,但說無妨。”
    “老夫從不空手上門。”楊雲天枯瘦的手掌輕輕一揮,旁邊的案幾上突然多出幾樣物件。
    方升定睛一看,頓時麵色大變。
    幾具未激發的傀儡赫然在列——這正是他暗中布置在府中的最後殺招,竟被對方神不知鬼不覺地拆解了。
    更令他震驚的是,旁邊還擺著三顆血淋淋的首級。
    傷口平整光滑,顯然是一擊斃命。
    仔細辨認,竟是那三位家主的親弟弟!其中玄家那位,修為與他相當,都是築基中期。
    方升心頭劇震,這三人想必是今夜準備偷襲的主力,卻不想被眼前之人隨手解決了。
    震驚歸震驚,但至少可以確定,這位神秘強者與那三家絕非一夥。
    方升深吸一口氣,鄭重地抱拳躬身:“前輩救命之恩,方家上下銘感五內。從今往後,前輩但有所命,方家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他眼中精光閃爍,已然想通其中關竅。
    眼前這位高人既能輕易破解自己的布置,又能隨手斬殺三家高手,分明是在展示實力。這等人物深夜來訪,不是要收服方家,就是要借方家之手達成什麽目的。
    “靈石礦脈算什麽...”方升心中暗忖,指尖因激動而微微發顫。
    若能借此機會,解開此地修士難以突破築基的千古謎題,那才是真正的機緣。比起修為突破的奧秘,區區礦脈利益簡直不值一提。
    楊雲天所化的老翁慢悠悠地抿了口酒,渾濁的雙眼似笑非笑:“方家主倒是爽快。不過...”他故意拖長了聲調,“你覺得,整條礦脈都歸方家的話,該分老夫幾成?”
    方升不假思索:“前輩取九成,我方家留一成打理礦務即可!”
    說完偷偷觀察老者神色,見對方依舊那副莫測高深的表情,心頭一緊,暗罵這老東西比那三家還貪,趕忙解釋道:“前輩明鑒,這一成是要支付礦工、運輸等各項開銷,這人吃馬嚼的...”
    “唔...”楊雲天突然打斷,枯瘦的手指輕輕敲擊桌麵,“踢掉那三家後,所有開采壓力都在方家身上...這樣吧,你四我六。”
    方升一時愕然,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前、前輩是說...我方家可得四成?”
    他腦中飛快盤算,原先四家平分最多得三成,如今竟能多得一成?而且...他偷偷抬眼,這老怪物竟主動讓利?
    楊雲天突然起身,佝僂的身形在燭光下投出詭異的陰影:“怎麽?嫌多?”聲音裏帶著幾分戲謔。
    “不不不!”方升連忙擺手,隨即又警覺起來,“隻是...那三家畢竟根深蒂固,若要連根拔起...”
    “那是老夫的事。”老翁輕描淡寫地打斷,袖中突然滑出一塊漆黑的令牌扔在桌上,“三日後,帶著這個去礦脈。記住,你從未見過老夫。”
    話音未落,身影已如煙消散,隻餘桌上那枚令牌泛著幽幽冷光。
    三日後,方升率領族中築基修士如約而至。還未靠近礦脈,眾人便齊齊倒吸一口涼氣——九丈高的木樁上,數十顆人頭在風中搖晃。
    這些方家之人這三天被方升下達了禁足令,門戶大關,任何人不得踏出宅門一步。
    眼下是三天後第一次解禁出門,卻直接看到這血腥的一幕。
    最顯眼處,正是玄、鄧、梁三位家主怒目圓睜的首級,後麵依次排列著各家核心族老。令人心驚的是,其中竟無一婦孺,唯有那個殺害五郎的玄家青年赫然在列。
    楊雲天並未滅了人家滿門,隻是挑了幾個能對方升產生威脅的除了去。
    “家主,這...”方二爺喉結滾動,聲音發顫。
    方升麵色陰沉如水:“記住,此事與方家無關。”他聲音雖輕,卻讓每個族人聽得真切,“從今日起,礦脈全權由我方家接管。立刻調集礦工,三日內必須開工。”
    族人們麵麵相覷,卻無人敢多問半句。修仙界弱肉強食,這等滅門慘案雖然駭人,但既對家族有利,誰又會多嘴?
    “派人將這些首級送還各家。”方升揉了揉太陽穴,補充道,“挑幾個機靈的,傳話時就說——殺人者另有其人,若想報仇...”他冷笑一聲,“先掂量掂量自家還剩幾口人。”
    幾位年長的族老會意點頭,立即著手安排。
    方升獨自走向礦洞深處,手中緊握著那枚漆黑令牌。
    礦洞深處,楊雲天所化的老者負手而立,衣袍無風自動。見方升恭敬行禮,他淡淡道:\"老夫未趕盡殺絕,方家主可會失望?\"
    方升搖頭道:“禍不及妻兒,唉。都是利益爭鬥的犧牲品,孤兒寡母的也掀不起什麽大浪,往後就算前輩與我方家不出手,周邊那些小家族,周邊家族自會蠶食他們”
    楊雲天意味深長地看了他一眼:“能幫便幫一把。修仙之路漫長,誰又能保證方家永遠鼎盛?”
    方升不明白眼前這人到底是什麽意思,怎麽一會殺人如麻,視人命如草芥,一會又悲天憫人。這難道就是老怪物的通病?
    楊雲天也不想做這等與自己無關的惡事,但三日前離開方家那一夜,楊雲天那顆養魂木念珠中沉睡的天妃突然蘇醒片刻,那句“我感覺到這裏好熟悉,護下方家。”卻是讓自己摸不著頭腦。
    但想要再詢問細節,天妃留下這隻言片語,便再次沉睡不醒!
    楊雲天思索不明,一向隻與那甲子秘境相關的天妃,為何會傳達這個訊息,而根據天妃曾經的敘述來看,這方世界難道也有大秘密。
    若天妃所說為真,那楊雲天就得好好了解下這方世界了。
    方升見老者神色恍惚,小心翼翼地試探道:“前輩,關於礦脈開采之事...”
    楊雲天收回飄遠的思緒,淡淡道:“按你們原定計劃開采便是。老夫那份收益,暫存於此礦室。”
    說著在石壁上輕輕一按,堅硬的岩麵竟如泥塑般凹陷,形成一個天然石龕。
    “前輩是要離開?”方升聽出話中之意,急忙拱手:“不如請前輩擔任我方家供奉,族中典籍、寶庫盡可...”
    “嗬。”楊雲天輕笑打斷,“是怕報複,還是客套?”
    渾濁的雙眼突然精光暴射,“放心,經此一役,三五年內無人敢動方家。”
    他轉身走向礦洞深處,佝僂的身影在幽暗中漸漸模糊:“待老夫歸來時,還有些...陳年舊事要請教方家主。”
    最後幾個字帶著奇特的回響,仿佛從很遠的地方傳來。
    楊雲天負手立於山巔,衣袍在風中獵獵作響。他俯瞰著這片陌生地域,眉頭緊鎖。這三日探查下來,疑雲非但未散,反而愈發濃重。
    在光顧那三家時,楊雲天發現這些家族也同方家一般,並沒有高階修士坐鎮,最高不過是築基修士,這很不符合常理,築基家族哪裏有膽量染指這種礦脈,這情形,就像一群稚童在猛獸環伺中爭奪珍寶,實在不合常理。
    想當初虎賁軍裏,作為主帥的康元帥元嬰修為,在自己這幫人發現礦脈之後,都要小心翼翼,唯恐走漏風聲。
    “看來得走一趟了。”楊雲天眼中金芒閃動,身形漸漸虛化。
    臨行前,他最後望了眼方家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