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4章 賠償大明二十萬兩白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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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艇靠上“趙公明”號時,甲板上已站著數人。
    李國助倚著舷邊的炮架,袁可立負手而立,沈有容則按著腰刀,目光如炬。
    三人側後方,雷耶斯、桑特沃特、布蘭克特並肩站著,都是一身中西合璧的短衫,
    見小艇靠近,隻微微頷首,並未上前,顯然是打定主意先作旁觀。
    邦特庫踩著繩梯登上甲板,掃了一圈,徑直用荷蘭語問道:“哪位是李旦先生?”
    李國助抬眼,荷蘭語的尾音還沒散盡,他已聽懂,卻轉向邦特庫,用漢語朗聲道:
    “我叫李國助,是平戶華商甲必丹李旦之子,代替父親來為貴公司與大明調停爭端。”
    他頓了頓,語氣平穩,
    “您有什麽話,跟我說就行了。”
    鄭芝龍在旁立刻用荷蘭語譯給邦特庫聽,末了又補了句:
    “不要看我們少東家年紀小,他可是永明鎮的創建者,論開拓之功,堪比貴公司的庫恩總督。”
    邦特庫打量著李國助,眼裏閃過幾分輕視,這一個十幾歲的半大孩子,能有什麽分量?
    他撇了撇嘴,仍用荷蘭語道:“既然你是來調停爭端的,為什麽要開著戰艦來?”
    “誰規定調停者就不能彰顯力量呢?”李國助反問,語氣裏聽不出喜怒。
    鄭芝龍譯完,邦特庫眉頭皺得更緊:“所以你們究竟是來調停的,還是來示威的?”
    李國助這才站直了些,目光掃過風櫃尾堡的方向:
    “你們劫掠前往馬尼拉的中國商船,已經嚴重損害了南海邊地公司的利益,你說我們是來幹什麽的?”
    鄭芝龍的翻譯剛落,邦特庫臉色微變,語氣也硬了幾分:
    “看來你們的立場是站在明軍那邊的了?”
    “我們會站在哪一邊,取決於你們是否會答應我們的條件。”李國助寸步不讓。
    邦特庫沉默片刻,終於鬆口:“說出你們的條件。”
    “在此之前,我想知道被你們擄掠的華人勞工的情況。”李國助的目光陡然銳利起來。
    “我們沒有擄掠華人勞工,那些人是自願來做工的,公司給了報酬!”
    邦特庫立刻梗起脖子,用荷蘭語反駁。
    “一派胡言!”
    沈有容猛地向前一步,聲如驚雷,
    “你竟然還敢狡辯,你們幹過的事,我們全都知道!”
    雖然李國助不用鄭芝龍翻譯,但雷耶斯一直在給袁可立和沈有容翻譯邦特庫的話。
    “回答我!”沈有容的手已按在刀柄上,指節泛白。
    鄭芝龍連忙將這句怒喝譯給邦特庫。
    邦特庫被沈有容的氣勢懾住,往後縮了縮,聲音弱了幾分,用荷蘭語囁嚅:
    “築城需要人力,難免有損耗……”
    “剩下的都送去巴達維亞了,總比留在明國挨餓強。”
    雷耶斯臉色難看,卻還是如實譯給袁、沈二人。
    “放你娘的屁!”
    沈有容猛地拔刀出鞘,寒光直逼邦特庫,
    “強搶民夫,草菅人命,還敢說比在明國好?!”
    “沈公息怒。”
    李國助抬手按住他的刀,轉頭直視邦特庫,
    “告訴我確切的數字,你們擄掠了多少華人勞工,死了多少人,剩下多少人?”
    鄭芝龍譯完,邦特庫的臉徹底白了,嘴唇哆嗦著報出數字:
    “總共1150名,死亡半數以上,剩下的……在運往巴達維亞途中還有損失……”
    “現在……現在估計不足三百人。”
    “該死!”雷耶斯剛譯完,沈有容便怒喝一聲,刀刃已架在邦特庫的脖子上。
    “沈公息怒,請先退下。”
    見沈有容退後,李國助深吸一口氣,緩緩道,
    “我們的條件有四個:”
    “第一,無條件投降;”
    “第二,賠償明朝二十萬兩白銀,包括澎湖之戰的軍費,及死去華人勞工的撫恤金;”
    “第三,把送去巴達維亞的勞工全送回來;第四,風櫃尾堡和裏麵的一切,都歸明朝。”
    鄭芝龍譯完,邦特庫連連搖頭,聲音都帶了哭腔:
    “雷約茲司令絕不會同意!公司也不會接受這樣的條件!”
    “那就讓他嚐嚐永明鎮的艦炮。”
    李國助指向風櫃尾堡,語氣冷得像淬了冰,
    “我們的炮每天會響三次,雷約茲什麽時候想通了,什麽時候掛白旗。”
    這話一出,雷耶斯三人終於動了。
    雷耶斯拉了拉邦特庫的胳膊,用荷蘭語道:
    “邦特庫,你聽我說,永明鎮不是好惹的,他們的炮是真能打到城樓上的。”
    桑特沃特也湊過來,聲音壓得很低:
    “雷約茲在澎湖已經撐不住了,巴達維亞的援軍遲遲不到,再耗下去,對誰都沒好處。”
    布蘭克特從懷裏掏出個小本子,翻到某一頁:
    “你看,這是永明鎮和東印度公司的貿易清單,山蠶生絲占了阿姆斯特丹市場的三成,真鬧僵了,董事們第一個要問責的就是雷約茲。”
    三人你一言我一語,全是荷蘭語,語氣懇切,顯然是勸邦特庫回去好好勸說雷耶斯。
    李國助把他們的對話都低聲翻譯給了袁可立和沈有容。
    袁可立點了點頭,沈有容雖仍怒目圓睜,握著刀的手卻鬆了些。
    甲板上,邦特庫被三人說得臉色變幻不定,嘴唇哆嗦著,說不出話來。
    鄭芝龍看在眼裏,輕輕歎了口氣,用荷蘭語對邦特庫道:
    “先回去吧,把這邊的話帶給雷約茲。”
    他是奉李旦之命來給雷約茲當翻譯的,盡管很想替永明鎮說話,卻隻能保持中立。
    小艇破開碧波返回紅毛城時,邦特庫的臉色比舷邊的海水還青。
    雷約茲在城樓焦躁地踱步,見小艇靠岸,幾步衝下石階:“他們怎麽說?”
    “絕不可能!”
    聽了永明鎮的條件,雷約茲就抓起案上的錫酒杯狠狠摔在地上,赤紅著眼吼道,
    “我們是荷蘭東印度公司的軍隊!是海上馬車夫!憑什麽向一群土著投降?”
    他一腳踹翻木椅,
    “去告訴那個李國助,讓他趁早死了這條心!風櫃尾堡的炮,還能響!”
    第二次登上“趙公明”號,甲板上的空氣比早上更沉。
    “知道了。”聽完鄭芝龍的轉述,李國助隻淡淡地道。
    既沒發怒,也沒鬆口,雙方卻就此陷入了僵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