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2章 一萬兩罰金,今日午時前交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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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國助拿起協議副本,對鄭芝龍道:
    “讓人把利息條款抄錄三份,一份送巴達維亞,一份存永明鎮,一份報南大人備案。”
    南居益看著“忠魂堡”三個朱字落在協議上,對俞谘皋道:
    “這城,總算能給死去的華人勞工一個交代了。”
    宋克起身告辭時,忽然對李國助道:“李公子,東印度公司會記住這筆賠償。”
    李國助回以淡淡一笑:“更該記住的是,大明的海疆,不是誰都能撒野的。”
    風從堡門灌進來,吹動著協議的紙角。
    遠處,永明鎮的艦隊正緩緩駛回龍門港,炮口的青煙在陽光下漸漸散去。
    澎湖灣的浪頭依舊拍打著礁石,卻仿佛比昨日更平靜了些。
    那是用火炮與白銀,砸出來的平靜。
    ……
    8月25日,風櫃尾堡。
    石砌大廳的天窗投下一束光柱,恰好落在橡木談判桌上。
    南居益的朱筆懸在《澎湖撤兵協定》的落款處,筆尖的墨滴在宣紙上暈開一小團黑影。
    他側頭看向李國助,後者正用指尖點著“賠償二十萬兩白銀,分三期支付”的條款,聲音平穩:
    “預付五萬兩現銀,已於1624年8月20交迄;第一期五萬兩白銀,1625年3月以大員鹿皮抵付;”
    “第二期五萬兩,1626年3月結清;第三期五萬兩,1627年3月結清。”
    “年息一分 ——林翻譯,麻煩再跟宋克司令確認一遍。”
    林亨萬的喉結滾動著,將話譯成荷蘭語。
    宋克站在桌對麵,銀質肩章在光柱裏泛著冷光,他盯著條款上的“年息一分”,指節捏得發白。
    雷耶斯在旁輕輕碰了碰他的胳膊,用荷蘭語低語:
    “司令,格羅寧根號的貨艙空著,早一天簽字,就能早一天裝生絲,永明鎮答應的采購價,能補回利息損失。”
    桑特沃特立刻掏出賬冊:
    “按現在的生絲行情,降低一成采購價,三個月就能省下三千荷蘭盾。”
    布蘭克特則展開大員港的手繪地圖:
    “那裏的鹿皮年產量至少十五萬張,抵付五萬兩綽綽有餘。”
    宋克的目光掃過三人,又落在李國助身後的鄭芝龍身上。
    那人腰間的佩刀正對著自己,刀鞘上的鯊魚皮在陰影裏閃著暗光。
    他終於點頭,從隨員手中接過羽毛筆,在荷蘭文副本上簽下名字,墨跡穿透紙背。
    南居益這才落下朱筆,“南居益”三個字力透紙背。
    俞谘皋上前按了手印,紅泥在宣紙上拓出清晰的指紋。
    李國助最後簽字,筆尖劃過紙麵時,他特意在“風櫃尾城及財物移交”一條旁畫了個小小的玄武。
    那是永明鎮的徽記,像是在給這份協議打上不容篡改的烙印。
    宋克忽然對李國助道:
    “李公子,風櫃尾城的青銅炮,能否留下兩門?大員港初建,需要防禦。”
    李國助搖頭,語氣不容置疑:
    “協議寫得明白,‘剩餘火炮盡數移交’。”
    “若需防禦,可向永明鎮采購,我們的鑄鐵炮比青銅炮便宜三成,射程卻遠三成。”
    雷耶斯立刻接話:“我可以擔保,永明鎮的炮價公道。”
    宋克的臉青一陣白一陣,最終隻是重重哼了一聲。
    8月28日,晨霧還沒散。
    鄭芝龍帶著三十名永明鎮士兵登上格羅寧根號時,荷蘭水手正忙著搬運最後一批貨箱。
    這艘650噸的戰艦是宋克艦隊的火力核心,36門炮的炮口在霧中像黑洞洞的眼睛。
    鄭芝龍的目光掃過甲板,忽然停在船尾的隱蔽艙口,
    那裏的木板顏色比別處淺,顯然是新釘上去的。
    “把那裏撬開。”鄭芝龍指著艙口,聲音冷得像霧。
    荷蘭船長臉色驟變,擋在艙口前:“這是私人貨艙,協議沒說要檢查……”
    “協議說‘不得攜帶違禁武器’。”
    鄭芝龍拔出腰刀,刀背拍在艙口木板上,
    “要麽你們撬,要麽我炸。”
    永明鎮士兵們立刻舉起燧發槍,荷蘭水手不敢再攔。
    撬開木板的瞬間,鄭芝龍的目光銳利如刀,
    艙裏整齊碼著十門青銅炮,炮身上還刻著東印度公司的徽章,顯然是從風櫃尾堡偷偷運上船的。
    “報給少東家。”鄭芝龍讓人看住荷蘭船長,自己帶著兩門炮的炮栓返回趙公明號。
    李國助正在艙內核對風櫃尾城的財物清單,聞言冷笑:
    “宋克倒是打得一手好算盤,留著炮想將來再回來?”
    他對傳令兵道:“掛信號旗,扣押格羅寧根號,讓宋克親自來談。”
    宋克登上趙公明號時,甲板上,十門青銅炮正擺在陽光下。
    李國助靠在舷邊的炮架上,指尖敲著炮栓:
    “宋克司令,協議第六條,‘荷蘭艦隊不得攜帶風櫃尾堡武器撤離’,這十門炮,怎麽算?”
    宋克的臉漲成了豬肝色:“是船長擅作主張,我不知情。”
    “不知情?”
    鄭芝龍拿出艙口的木板碎片,
    “這釘子是新的,最多是昨夜釘的,沒有你的命令,誰敢動?”
    雷耶斯在旁打圓場:
    “李公子,不如罰些銀子了事?宋克司令還要趕在台風前撤離,否則就來不及了。”
    李國助看向宋克,語氣平淡:
    “一萬兩罰金,今日午時前交清。否則,格羅寧根號就留下當抵押。”
    “一萬兩?” 宋克跳起來,“你怎麽不去搶!”
    “搶?”
    李國助站起身,指向風櫃尾堡,
    “你們擄走的一千一百五十名勞工,命價何止一萬兩?”
    “這罰金,是教你們學規矩,協議簽了,就得認。”
    午時的鍾聲敲響時,一箱荷蘭盾被抬上趙公明號。
    宋克看著格羅寧根號緩緩駛離錨地,對林亨萬道:“記著這筆賬。”
    林亨萬沒接話,隻是望著永明鎮艦隊的炮口,忽然覺得這一萬兩罰得值,
    至少,他們能按時離開澎湖了。
    8月30日。
    太陽曬得石牆發燙,李國助與俞谘皋並肩走進風櫃尾堡時,荷蘭守軍正列隊撤出。
    最後的三十名士兵背著行囊,經過堡內的石碾時,有人偷偷摸了摸碾盤上的刻痕。
    那是華工們當年磨糧食時留下的,深淺不一,像一道道未愈合的傷疤。
    “開始清點。” 李國助對身後的明軍文書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