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6章 從今天起,我們不再是一盤散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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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船隊更得搞這個!”
鍾斌拍了拍桌子,他管航道,說話帶著軍漢的幹脆,
“十條船合一股,軍費公攤,劫了貨按股分,比各船搶食強。”
“去年咱們截了荷蘭人的胡椒船,按股分到各家,弟兄們都服氣。”
“俺們在雲林的田,也是按股分,”
楊六、楊七是漁民出身,負責屯田,楊六憨厚地笑,
“佃戶出勞力算一股,俺們出種子算兩股,秋收了按股分糧,比以前強征佃戶強多了,沒人逃荒了。”
“股份製最關鍵的是能抵禦風險。”
黃碧這時開口,作為永明鎮的老船長,他對船隊的細節了如指掌,
“前年我的商船撞上礁石,貨物損失高達五千兩,”
“按股份分攤,每個船員隻需出五十兩銀子的股本就能度過難關,”
“若是由我這個船東承擔,早就破產了。”
他頓了頓,似乎想起了什麽,
“還有船上的炮手和水手,給他們分些幹股,比發月錢更能激發他們的積極性,”
“上次劫掠葡萄牙商船,弟兄們爭先恐後,就是為了年底多分些紅利。”
“不僅商事,公共事務也能采用股份製。”
那位六十歲左右的老者微微一笑,溫和中透著理性,
“永明鎮的醫館就是一例,藥商提供藥材,大夫貢獻醫術,官府提供地皮,盈利的三成用於擴館和研發新藥。”
“去年永明鎮爆發風寒疫,多虧醫館的儲備藥,救了不少人。”
“將來台灣移民增多,加上濕熱的氣候,疫病肯定比永明鎮更嚴重。”
“特別是瘧疾等致命疾病,設立股份製的醫館聯盟,比各自為戰要強。”
“與官府打交道也更為便捷。”
許心素撚著佛珠,慢條斯理地說,
“以前走私要打點十多個官員,人人都想多撈好處。”
“現在按股份湊‘報水費’,專人負責,清清楚楚,官府也樂意接受。”
“股份製能凝聚人心。”
鄭芝龍最後發言,目光掃過眾人,
“永明鎮的船隻,連炮手都能入股,打了勝仗分紅多,弟兄們作戰都拚盡全力。”
“將來開發東番,更需依靠此法將大家緊密團結。”
“既然如此,魍港事務也按此理辦理。”
待眾人說完,李國助點頭,才從懷中掏出一卷章程,
“如今荷蘭人占領了大員,我們必須開發魍港,才能限製他們控製整個東番島。”
“迄今為止,魍港隻是貿易中轉站,如今要紮根,必須有個章法。”
他展開章程,
“董事會決定,效仿荷蘭模式,設立台灣殖民政府,由總督和評議會共同管理。”
眾人頓時靜了下來,連最心急的李魁奇也未插話。
“總督負責行政,任期五年,非終身製。”
李國助指尖劃過章程,
“由南海邊地公司董事會決定,參考台灣評議會的意見,若表現不佳,隨時更換。”
“評議會呢?”李魁奇追問道。
“評議會監督總督,協助處理具體事務。”
李國助抬眼,
“首屆總督,公司董事會已經指定,由鄭一官擔任。”
鄭芝龍猛地抬頭,眼中閃過一絲驚訝,隨即起身拱手:
“多謝公司的信任,芝龍定不辱使命。”
劉香、李魁奇雖感意外,卻也未反對,
鄭芝龍近年來在東番開發上確實貢獻最大,連荷蘭人都識得他的旗號。
“評議會委員,”
李國助繼續道,
“黃碧、朱均旺、鍾斌、劉香、楊六、楊七、李魁奇、許心素。”
“黃船長是永明鎮元老,”他看向黃碧,“熟悉製度,擔任司法委員,監督總督和議會按章程行事,誰越界就彈劾誰。”
黃碧起身應諾,他跟隨李國助多年,對永明鎮各城的議會製度早已爛熟於心。
“朱師兄,”
李國助轉向那位年約六十的老者,
“是我醫術老師許儀後的得意門生,醫術高超,現任醫療衛生委員,負責魍港的瘟疫防控及軍營醫館工作。”
他目光鄭重地注視著老者,
“未來隨著移民增多,還需您嚴守健康防線。”
原來這位老者正是朱均旺,壬辰倭亂前,曾三次冒險向明朝傳遞日本軍情。
第三次回明朝後,為躲避豐臣秀吉的報複,未再回日本。
直到豐臣秀吉去世,他才回日本探望許儀後,並在其身邊侍奉多年,繼承了醫術真傳。
後來許儀後去平戶開醫館,他在李旦手下擔任船醫。
1616年,李國助占領永明城時,他也在船隊中。
永明學會成立後,他加入了醫療委員會。
此次李國助代替李旦調停明朝與荷蘭東印度公司的爭端,
因計劃事後開發台灣,特意請他一同南下,負責台灣殖民地的瘟疫防控。
朱均旺微微一笑,壬辰年間三次冒死送軍情,見慣生死,此刻欠身道:
“定不讓瘟疫壞了東番大事。”
“鍾斌負責航道安全,”李國助看向鍾斌,“台灣海峽的巡邏、淺灘標記,均由你負責。”
“劉香仍負責對接馬尼拉,”他轉向劉香,“西班牙人的生意不能斷,但需按公司章程進行,嚴禁私下勾結。”
“李魁奇擔任貿易總領,”
李國助對李魁奇道,
“漳州、大員、平戶的貨物流轉,由你統籌,按股份分紅。”
“楊六、楊七負責屯田與移民,”
他看向兩位漁民領袖,
“雲林、嘉義的田地要拓墾,流民需安置,按人頭發放糧種,秋後按股份分配利潤。”
最後看向許心素,
“舅舅仍負責官府聯絡,福建的稅務、汛守的關節,還需你出麵打點,賬目納入公司總賬。”
眾人一一應允,商棧內的氣氛逐漸熱烈。
李魁奇已在謀劃生絲新航線,楊六、楊七湊在一起計算屯田畝數,劉香摸著下巴思索馬尼拉白銀的穩妥運輸方案。
李國助看著眼前景象,忽然想起父親說過的話:
“海上的事,不靠誰拳頭硬,而在於能否讓大家都有飯吃。”
他拿起桌上的台灣圖,指尖重重地點在魍港位置:
“從今天起,我們不再是一盤散沙,而是東番的根基。”
窗外的陽光斜斜灑入,照在眾人身上,生絲貨箱的影子被拉得老長,宛如一條條通往未來的道路。
沒人勾心鬥角,此刻他們眼中隻有股份製章程上的墨跡,和台灣圖上那片待開墾的土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