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霧未散的青石街上，早市的炊煙與朝露混作一團。
    蒹葭突然像隻炸毛的貓兒般躥了出去。
    蒹葭衝過去左手一把將那李揚摁到了一邊的牆上，右手一巴掌就呼到了對方的臉上。
    這李揚也是滿臉錯愕。
    他今兒心情正好，正上街尋樂呢，樂還沒開始尋，卻被一人摁在牆上扇了一巴掌。
    他目光掃過蒹葭藕荷色的丫鬟服飾，隨著李揚看清麵前的人，打他的居然是他那個看不起的，當下人的妹妹，李揚臉上的錯愕變成了憤怒。
    “下賤胚子也配……”
    話音未落，蒹葭抬腿照著李揚膝蓋窩就是一下。
    任二少爺眼睜睜看著這小姑娘出手，雖然他此前就知道這小姑娘近日都在練武，丹香還誇她挺有天賦，但白白嫩嫩的小姑娘出手凶悍，同一句話不說就把人摁著扇的場麵還是蠻有衝擊力的。
    不過眨眼功夫，蒹葭藕荷色的身影一閃，李揚膝蓋受了她一腳，此時已經跪在了青石板上。
    “你、你敢……”李揚漲紅了臉要起身，卻被蒹葭一腳踩住後襟。
    晨光透過她飛揚的發絲，在青石板上投下細碎的光斑。
    她折下一根街邊樹枝的動作行雲流水，剛折下的樹枝還帶著兩片青綠的樹葉，每一下都精準抽在那廝屁股上。
    為了確保樹枝結實耐用，蒹葭還專門挑了一根粗一點的，嬰兒手臂粗的樹枝揮舞起來帶起一陣破空聲，雖然她還是收著點勁了，但還是打得李揚嗷嗷叫。
    “還拿不拿我銀子了！”
    李揚被打得連連痛呼。
    “唉！不關我事啊！我找娘拿的錢，是娘沒有碎銀子，在你那邊借的吧？我不知道啊！”
    “真當我不知道呢！就是你攛掇的！”蒹葭手上揮舞著粗枝，卻臉不紅氣不喘，顯然的確是手上功夫已經有了幾分成效。
    李揚起初還梗著脖子叫罵，三下過後已經哀嚎連連。
    “饒命啊！我再不敢了！”他涕淚橫流地去抓蒹葭的裙角，卻被一腳踢開。那方巾早不知飛去了何處，精心梳起的發髻散成亂草，活像隻褪了毛的鵪鶉。
    任斌抱臂倚在銀杏樹下，看呆了。
    金黃的銀杏葉飄落在肩頭都忘了拂去。
    誰能想到平日給小晴梳頭都要輕手輕腳的蒹葭，打起親哥來竟這般雷厲風行。
    直到蒹葭把那粗枝扔掉，理著微亂的鬢發朝他走來，他才回過神。
    “二少爺見笑。”
    蒹葭抿嘴一笑，又恢複了那副溫婉秀麗模樣。
    “忙完了？”二少爺笑道。“不必理會我，我還準備先走一步了，我是要去看鋪子的，你自己去玩吧。”
    蒹葭眨了眨眼，然後跟上任二少爺的腳步。
    “我原本今天還準備回家一趟的，但剛才揍了我哥一頓，他肯定得回去告狀。別看他剛才求饒那樣子，等回去在我娘麵前，有我娘護著，他又得硬氣起來了。”蒹葭嗤笑一聲。“我才不回去呢。”
    “二少爺也是要去替小晴看鋪子，造香皂的，我跟著看看，等下回去還能給小晴講一下具體情況。”
    “也是。”任二少爺點頭，帶著蒹葭巡視了飲品店和烤串店後，朝著街道盡頭的胭脂店走去。
    轉過街角的青磚小樓，新漆的朱紅門楣在晨光中格外鮮亮。
    任二少爺與蒹葭剛踏進門檻，便被撲麵而來的桐油香裹了個滿懷。
    鋪子裏，兩個老師傅正踩著杉木梯子給雕花展台刷最後一道清漆。
    那展台通體用香樟木打造，台麵做成層層疊疊的蓮花狀，正是小晴親手繪的圖樣。
    陽光透過新換的明瓦天窗，在漆麵上灑下流動的光斑，照得木紋裏嵌著的螺鈿閃閃發亮。
    “二少爺您瞧。”掌櫃忙不迭迎上來，指著西邊新砌的半月形櫃台。“按四小姐吩咐，這邊專擺香皂。”
    他掀開櫃台上的紅綢，露出內裏鋪著的素白綢緞。“明日就能把琉璃罩子安上。”
    東側是傳統香料區，鋪子足夠大，光是賣香皂是用不著這麽大地方的，小晴特意留出一半用來擺放鋪子裏原本售賣的傳統香料胭脂水粉。
    此時小學徒正踮著腳往多寶格裏擺青瓷罐。
    時不時還能聽到掌櫃訓斥他的聲音“蠢材！沉水香和龍腦香要分開放！”
    角落的桌子上，一塊被紅布覆蓋的牌匾非常顯眼。
    蒹葭走過去掀起一角，好奇地看上麵的文字。
    “仙飄飄”三個金字龍飛鳳舞。
    二少爺在店內轉了一圈，確認這胭脂店的修繕已經到了收尾階段，用不著兩天就能正常開業。
    然後他就帶著蒹葭去到小晴的小宅子，去看春梅春蘭製作香皂。
    青石板小徑盡頭，一間有著高高圍牆的小院子分外顯眼。
    推倒重修後，小晴這一間小宅子的圍牆可是加厚加高的，雖然比不上國公府那等高高的院牆，但在這附近一片都是小宅子的地方，乃是鶴立雞群的存在。
    蒹葭從腰間荷包裏摸出把黃銅鑰匙，鑰匙上還纏著半截褪色的紅繩，顯然已隨身攜帶多時。
    "哢嗒"一聲，鎖芯輕響。蒹葭推門的動作熟稔得如同歸家，驚飛了簷角掛著的一串風鈴。
    那鈴鐺是用碎瓷片拚成的橘花模樣，在風中叮咚作響，倒像是替主人迎客。
    才剛邁進院門，一陣清香隨風飄來。
    正是任二少爺早上親手交給春梅春蘭的那瓶“橘井天香”的香氣。
    即便製作香皂，春梅春蘭按照小晴的意思使用那瓶“橘井天香”的時候是稀釋過的，但那陣淡淡的清香還是非常明顯。
    任二少爺帶著蒹葭走進院子，入眼第一時間就看到那房子外的陰棚下，錯落有致的杉木架上擺滿了正在風幹的香皂。晨光透過藤蔓間隙，在皂塊上投下細碎的光斑，宛如撒了一層金粉。
    最左側的檀香皂方方正正，深褐色的皂體上烙著小小的蓮花印。
    中間那排玫瑰皂則嬌豔得多。粉色的皂體非常引人注目，芬芳的玫瑰香異常明顯。
    最右側的金黃皂塊則是“橘井天香”香氣的。
    三種香皂，三種顏色，散發著三種不一樣的香氣。
    一個個精致的香皂小巧可愛，散發著迷人的香氣。
    其中一部分已經風幹完成，可以開始售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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