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壽宮前的紫藤花架下，早已聚集了數十位華服美人。任晴亦步亦趨跟著大夫人，隻覺得滿眼的雲鬢香影晃得人眼暈。
    她今日這身海棠紅縷金襦裙確實出挑，裙擺十二幅金線繡的纏枝蓮，隨著步伐會綻開層層光影。
    “國公夫人可算來了！”留侯夫人搖著泥金團扇迎上來，眼睛卻直往任晴身上瞟。“四小姐這通身的氣派，不愧是國公府嫡女呢！”說著把身後著杏色紗裙的少女往前推。“月柔，還不快見過四小姐。”
    任晴當然知道這些夫人誇她，不過是因為國公府的地位。
    那侯府小姐親熱地來挽她胳膊。
    “妹妹這身衣裳真好看，是新到的雲錦吧？”
    “月柔姐姐的衣裳也好看。”她笑著回了一句。
    任晴被幾位夫人圍在中間，臉上掛著得體的淺笑。
    “四姑娘這肌膚當真吹彈可破。”
    “聞這香氣，四小姐應該用的也是橘井天香吧？”
    “四小姐這手還真是巧啊！最近這橘井天香可是搶瘋了！”
    “昨天仙飄飄新品玉露凝香也搶瘋了啊！我讓丫鬟卯時就去排隊了，還是搶不著！每天隻供一千份還是太少了！”
    “別說是卯時了，我讓嬤嬤寅時去排隊一樣搶不著！”
    一群夫人小姐們七嘴八舌地聊著，雖然話題還算輕鬆，但這種說話得多過幾遍腦子的場合，還是讓小晴覺得有些累。
    她有時候真在反思，自己是不是小姐沒當多久，懶散習慣了。
    連動腦子想想什麽話該不該說都覺得累了。
    在以前，這可都是丫鬟的基本功。
    康壽宮正殿內，淑太妃端坐在紫檀木纏枝牡丹榻上，含笑望著滿殿珠光寶氣的貴婦千金們。
    任國公夫人最先上前，福身行禮時發間金累絲鳳釵上的珍珠串輕輕晃動。
    “太妃娘娘今日氣色真好，這身湖藍翟衣襯得您膚若凝脂，倒像是回到了我們初見那年呢。”
    淑太妃執起團扇半掩唇角。
    “國公夫人這張巧嘴啊，本宮記得上月賞花宴上，你也是這般會誇人，害我樂得多用了半碗冰酪。”話音剛落，滿殿響起一片刻意壓低的輕笑聲。
    忽然，殿外傳來侍衛整齊的跪拜聲。接著是皇帝陛下身邊心腹張公公特有的尖細嗓音。
    “陛下賜壽禮……”
    滿殿賓客頓時安靜下來。隻見四個著蟒袍的太監抬著鎏金禮盒進來，為首的張公公手捧黃綾聖旨，笑吟吟道。
    “陛下口諭，淑母妃撫養之恩天高地厚，今日特賜‘寒潭月影’香皂四盒。”
    隨著張公公話音落下，四個太監適時打開手中精美的鎏金匣子。
    鎏金匣子開啟的刹那，一股清冽的幽香瞬間彌漫全殿。
    那香皂通體瑩白如玉，內裏封著幾莖青黛色草葉，在燭光下流轉著月華般的銀輝。
    環視了一圈在座各位小姐夫人驚訝的表情，張公公眼神裏露出滿意神色。
    “此香取《天工經》所載月影草，百年方生，唯寒潭映月時可采。”
    “娘娘以及各位夫人小姐見識淵博，這月影草之稀有，相信不用奴才過多解釋了。”
    張公公解釋的聲音適時響起。
    在大夏，這月影草還真算是挺有名的傳說產物。
    每一個對胭脂水粉與香料有所研究的人，估計都聽說過。
    這些後宮女子、夫人小姐作為權貴女眷，自然從小與各種名貴香料打交道，懂得這種有名的傳說香料才是正常。
    這也得歸功於大夏很有名的一本雜書《天工經》的宣傳。
    屬於一種隻屬於傳說裏才有的香料。
    大家也隻道那是傳說之物，根本不存在。
    但如今，陛下所賜之物，居然是那傳說香料所製的香皂！
    一時之間，在場眾人看著那四塊香皂，眼神都變得灼熱了。
    這等傳說之物，可是無價之寶！
    那香皂香氣明顯，即便是有些距離，也能聞見。
    隨著鎏金錦盒打開，露出那“寒潭月影”，一股清冽幽香如月華傾瀉瞬間盈滿整個大殿。
    站得最近的留候夫人最先倒抽一口氣，鼻翼不自覺地翕動，手中團扇早已停止了扇動。
    “這香氣……”戶部尚書夫人陶醉地眯起眼。“像是把初雪融進了寒梅裏，又添了三分月下清荷的韻味。”
    “何止啊！”信侯小姐激動地絞著帕子。“你們細聞，後調裏還有鬆風過竹的颯颯清氣，這……這簡直是仙家之物！”
    張懷恩笑眯眯地看著滿殿失態的貴婦們，慢條斯理地解釋。
    “此香取月影草百年精華，需在子時寒潭映月時采摘。”
    “大家都知道，這香皂，乃國公府鋪子仙飄飄所製，出自任四小姐之手。”
    “為了給太妃娘娘送上這份壽禮，陛下專門遣人尋來材料，委托任四小姐趕在今天之前煉製而成。”
    他這話一出，在場眾人，包括淑太妃的目光都瞬間聚焦在了小晴身上。
    小晴這頭還在猛猛炫著桌子上的栗子糕呢，突然被無數雙眼睛注視，讓她鼓鼓的腮幫子停止了嚼動，一時之間那是嚼也不是，不嚼也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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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瞬間就尬住了。
    所幸，在場眾人的注視沒有維持多久。
    因為淑太妃突然起身，雙手微顫地接過錦盒，竟對著禦賜之物行了個全禮。
    “臣妾叩謝陛下隆恩。”
    “這香氣……讓本宮想起先帝在時，帶臣妾去玉泉山賞雪的舊事……”
    滿殿頓時鴉雀無聲。
    小晴悄悄抬眼，看見太妃蒼老的手指珍重地撫過香皂表麵，像是在撫摸一段塵封的回憶。
    那小心翼翼的模樣，讓原本還在爭相誇讚的夫人們都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
    但隨著她合上那鎏金錦盒，大殿之中的香氣似乎也弱了幾分。
    那些夫人小姐們隻是無聲呼吸著，似乎是想要等到這香氣散去之前多呼吸幾口這稀世珍寶的香氣。
    就連坐在小晴身側的大姐任婉，也在深呼吸。
    小晴看到大姐這有些滑稽的樣子，忍不住笑著問道。
    “姐姐也喜歡這個？”
    “當然！”任婉秒答。“相信沒有幾個正常姑娘能抵擋這稀世珍寶的誘惑！”
    稀世珍寶……
    小晴嚼著栗子糕，眼底裏止不住露出了惡作劇的笑意。
    隻有她自己才知道，所謂的寒潭月影，不過是尋常香料調配而成，那特有的凜冽感覺，不過是提純後的薄荷……
    “姐姐若是喜歡，我也可以送你一份。”
    “真的？！”任婉聲音雖小，音量是壓製住了，但小晴還是能聽出對方語氣裏帶著的驚喜。
    “陛下給你的材料還有盈餘？！”她瞬間就往另一個方向想了。
    任婉俯身照著小晴的臉頰吧唧了一口。
    “還想吃什麽？！姐姐去給你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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