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壽宮正殿內，鎏金香爐吐出的青煙在琉璃宮燈下織成朦朧的紗帳。
    淑太妃捧著禦賜的"寒潭月影"香皂，指尖在瑩潤如玉的皂麵上輕輕摩挲，臉上興奮的笑容就沒褪去過，連眼角細紋都笑出來了。
    皇帝陛下此舉可不僅僅是送了一個珍稀的香皂這麽簡單。
    公開在壽宴送上珍稀賀禮，說明皇帝陛下還是認她這個養母的。
    這也讓一直揣摩不準皇帝陛下心思的淑太妃心裏鬆了一口氣。
    "老姐姐可真是好福氣啊！"信侯夫人第一個湊上前，泥金團扇半掩著豔羨的神色，"這香皂老身活了大半輩子還是頭回見，陛下當真是把您放在心尖上疼呢！"
    小晴坐在角落的桌子，這裏剛好有一根柱子，能擋住人群的視線，她身材嬌小，往這裏麵一坐就隱去了大半。
    悄悄提了提繁複的十二幅湘裙，這身海棠紅縷金襦裙美則美矣，可腰間綴著的羊脂玉禁步少說也有三斤重，壓得她腰肢發酸。
    "小姐再忍忍。"蒹葭借著整理披帛的姿勢，在她耳邊輕聲道，在這種場合，她就算和小晴關係再好，也不能直呼名字。
    小丫鬟今日難得穿了身藕荷色對襟衫，發間隻簪兩朵銀絲堆紗花，既不會搶主子風頭，又襯得肌膚如雪。
    可小晴分明看見，她底下的手也在不斷得撥弄衣裙，這丫頭跟著她野慣了，哪裏受得了這般拘束。
    "你笑什麽？"小晴瞥見蒹葭翹起的嘴角，忍不住用團扇輕拍她手背。
    蒹葭眨眨眼。
    “我想起了高興的事情。”
    “什麽高興的事情？”
    “小姐剛才吃東西的樣子真可愛。”
    小晴一愣，然後才反應過來對方是在打趣她猛炫點心的時候，突然被點名的那個尷尬場麵呢。
    "好啊，連你也取笑我！"任晴作勢要擰她胳膊，忽然聽見假山後傳來熟悉的輕笑聲。
    那聲音如清泉擊石，驚得她指尖一顫，團扇上的流蘇穗子簌簌晃動。
    假山石後轉出個身著靛藍直裰的年輕公子。
    月光描摹著他挺拔的輪廓，腰間蹀躞帶上懸著的羊脂玉佩在走動間泛著溫潤的光。
    若不是那雙鳳眼裏天生的威儀，任晴幾乎要以為這是哪個世家偷溜出來遊玩的公子哥。
    "陛..."蒹葭膝蓋一軟就要跪倒，卻被對方虛扶住。
    "噓——"十一豎起食指抵在唇前，眼角笑紋裏盛著狡黠的星光。
    他熟絡地牽起了小晴的手。
    “出去走走？”
    “可是我娘……”她看了一眼還在人群前頭對淑太妃說著客套奉承話的國公夫人。
    “沒事。”十一朝她笑了笑。“等下我的人會向她解釋的，就說你跟我去談工作了。”
    “保證連老太太都不會責怪你中途離開的事。”
    “好！”小晴早就想溜了，不過是怕大夫人和老太太念叨她，所以才坐在這裏而已。
    "奴婢跟著伺候..."蒹葭剛抬腳，張懷恩不知從哪冒出來，笑吟吟地攔住她："好姑娘，你也累了。"
    十一笑著一手牽著小晴的手，一手搭在了她的肩膀。
    小晴隻覺眼前一幻身子一輕，再次落地，宴會上奉承客套的談笑喧囂聲已經遠去。
    不過一息之間，她便被無聲帶著遠離了宴會。
    也難怪她會覺得高手都是神出鬼沒的。
    按照這無聲快速的移動能力，實力不夠的人眼裏的確就像是瞬間出現一般。
    不僅僅是小晴，就連是在普通人裏算是身手了得的蒹葭，也隻是被張公公阻擋了一瞬的視線，下一刻小晴便不見了蹤影。
    宴會裏，全程目睹了這一切的任婉端著一盤子桂花糕駐足原地，她並未出聲，隻是笑著走向剛從人群中退出來的大夫人。
    “你尋我作甚，不陪著你小妹，她第一次參加這種宮宴，別失了禮數……”
    “哎呀，娘你就別念叨了，來嚐嚐這桂花糕……”任婉笑眯眯地挽著大夫人的手，將她帶走。
    小晴回頭望了眼遠處燈火通明的大殿。
    從這裏還能聽到那頭的熱鬧喧囂。
    "走吧。"十一笑著說道。
    宮道夜霧像輕紗浮動，不遠處就有點點燈光照來，再加上明月灑下的銀光，即便是以小晴普通人的眼力，也能輕鬆看見路麵。
    她穿著繁瑣的衣裙，還佩戴著步禁，走動幅度略微大一點就會發出清脆的叮當聲響。
    這玩意就是一個優雅提示器，動作略微大一點就會警報。
    除了那步禁，小晴腰間還掛著一枚玉佩。
    那是出門的時候，老太太親自開口提醒讓她帶上的玉佩。
    就是那一枚，第一次見麵，小晴用一個烤紅薯，從十一手上得到的賞賜玉佩。
    玉佩入手溫潤雕工精細不似凡品。
    但這玉佩和那套精致的禁步戴在一起，就增加了小晴走動的時候觸發“警報”的幾率了。
    十一似乎還挺喜歡這清脆的聲響，他隻是配合著小晴略微放慢了腳步，唇邊一直掛著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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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光在青石官道上鋪開一層霜色，小晴跟著十一穿過一道又一道朱漆宮門。
    這條官道與她過來時候所見的宮巷截然不同。
    沒有往來如織的宮女太監，沒有懸掛彩綢的廊柱，隻有兩側高聳的宮牆投下深沉的陰影，將月光切割成狹窄的銀帶。
    "這是通往樞密院的官道。"十一的聲音在寂靜中格外清晰，他玄色衣袍上的暗紋在月光下偶爾閃過銀光。"平日除了當值大臣，不許旁人行走。"
    小晴悄悄打量著每隔十步就佇立著的侍衛。
    那些披甲執銳的禁軍如同石雕般靜默，隻在十一經過時行禮，鐵甲碰撞發出沉悶的聲響。
    月光照在他們的麵甲上，反射出冷冽的寒光，又隨著他們恢複站姿而重新隱入陰影。
    月光透過雕花窗欞，在青磚地上投下斑駁的影子。
    十一推開那扇看似普通的烏木門，一股溫暖的檀香氣息便撲麵而來。
    任這間不過方丈的小室內，紫檀木案幾上攤著幾卷奏折，鎏金狻猊爐吐著嫋嫋青煙，連窗邊都擺著兩盆素心蘭。
    "坐。"十一隨手解開蹀躞帶往屏風上一掛，玄色外袍下露出月白色的中衣，倒真像個尋常的貴公子。
    他掀開案幾上罩著的錦緞，底下竟是一碟還冒著熱氣的玫瑰酥、兩碗冰糖燕窩，還有幾樣小晴平日最愛的小點心。
    這是一個安靜的房間，來時一路上看到的佩劍著甲護衛已經說明了這地方戒備森嚴。
    房間裏還準備了一些精致的吃食。
    十一顯然是打算邊吃邊聊的。
    小晴突然意識到一個問題。
    在這種場合，她沒有去想十一將她帶過來這地方是準備說什麽。
    反倒是在想。
    原來在大夏，也喜歡談工作的時候邊吃邊談。
    在飯桌上談工作的習慣，原來在不同世界都是共通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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