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營帳外傳來沉穩的腳步聲。
    小晴正坐在矮案前，捧著一碗熱騰騰的米粥小口啜飲，聽到動靜抬頭望去，就見厲寒川高大的身影立在帳外，竟罕見地沒有直接進來，而是先拱手行禮。
    “禦史大人，可方便一見？”
    這姿態，儼然是以下屬請示上官的禮節。
    小晴眨了眨眼，連忙放下碗，小手擺了擺。
    “厲將軍快請進。”
    厲寒川這才掀簾入內，卻仍保持著微微躬身的姿態。
    他今日未著鎧甲，隻穿一身素色勁裝，腰間佩刀也換成了文士慣用的短劍，連鬢角的白發都梳得一絲不苟，分明是刻意收斂了武將的鋒芒。
    “昨夜驚擾禦史大人安眠，是厲某失職。”他沉聲道。“特來請罪。”
    小晴搖搖頭，軟聲道。
    “將軍言重了，刺客要殺人，又不會提前打招呼。”
    她說著指了指對麵的椅子，示意厲寒川坐下說話。
    老將軍猶豫一瞬，竟真就規規矩矩坐下來，這姿態在軍中那是下級聆聽軍令時才有的。
    小晴一雙杏眼中閃過一絲詫異，今日，厲寒川這姿態顯得太過謙卑了。
    早日相處，雖然厲寒川並不會因為她的年幼而露出什麽輕慢小覷姿態，對她非常敬重，但也僅僅是同等地位關係的敬重罷了。
    小晴並未被對方一直以來的一聲聲“大人”衝昏頭腦。
    她很清楚，以對方這種鎮守一方的大將身份，並不需要擺出太低的姿態。
    也許在一般的人看來，別人放低姿態是因為沒有地位，但是隻有不一般的人知道放低姿態的意義。
    但小晴卻不會這麽想。
    放低姿態是尊重別人的表現，有時候放低了自己的姿態，並不是說降低了自己的地位，而恰恰這是一種很友好的表現。
    “查清楚了？”江小雪適時拿起一側的茶壺倒了一杯熱茶，小晴往前推了推。
    “是金獅國的刺客。”厲寒川雙手接過茶盞，指節上的老繭摩挲著細膩的瓷釉。“說來慚愧，這般高手潛入，守軍竟毫無察覺……”
    小晴歪著頭看他。
    “很厲害？”
    “何止厲害。”厲寒川苦笑一聲，突然壓低聲音。“禦史大人可知，培養一個內勁境界的高手，要耗費多少心血？”
    他掰著布滿刀疤的手指算起來。
    “武道，原本就是極考驗天賦的。”
    “能修煉出內勁的，全是萬裏挑一、天資聰穎之人。”
    “天賦隻是前提，還有後天的修煉資源，禦史大人可能不太清楚，在大夏，並不是人人都有機會習武的。”
    厲寒川這番話指的是尋常百姓家裏出身的孩子，能否吃飽都成問題，有力氣都去謀生計了，哪裏能從小練武。
    這段日常的相處，雖然他已經打從心底裏承認了小晴的能力，但在他眼裏小晴終究是一個嬌小姐，出身京城國公府，從小過慣優渥日子，想來定然不會了解尋常百姓家的生活。
    也許對於京城來的小姐來說，保證吃飽飯、有足夠的時間修煉鍛煉是很簡單的事情，但這對於大多數人來說，這已經是極其困難的了。
    這還隻是前置條件，能否修煉出內力，還有後續的功法問題、實戰經驗問題，戰場不僅是累積經驗尋求突破的地方，也是極易丟掉性命的地方。
    帳外晨光透過麻布縫隙，在厲寒川滄桑的麵容上投下斑駁光影。
    老將軍說著說著，自己都露出匪夷所思的神色。
    “昨夜來襲的十一人，個個都是能徒手裂石的狠角色，這般人物放在戰場上，隨便一個都能當帶隊突破、衝鋒陷陣的前部先鋒！”
    “且有這般勢力的人，在軍中極易累積經驗、獲得戰功，擺在任何一支軍隊裏都是品階不低的將領，讓他們指揮軍隊戰鬥發揮出來的作用，遠比讓他們充當刺客大多了。”
    “像是先頭在禦史大人營帳外麵安排的那一支暗衛小隊，其實有一半，都是從軍中各處臨時抽調的將領，基本都有不低的官階在身。”
    小晴捧著臉聽得入神，突然撲哧一笑。
    “那他們虧大啦！”
    “何止是虧……”厲寒川搖頭。“末將鎮守西疆二十年，敵軍就算要刺殺主帥也不過如此，可昨夜……”他喉結滾動一下。“竟折了七個在禦史大人帳前。”
    厲寒川笑了笑。
    “上一次能讓金獅國派出這麽多好手，而且铩羽而歸的，還是任國公。”
    小晴桌子底下的小腳晃悠著，扭頭看向站在一側的江小雪，笑得眉眼彎彎。
    奉承寒暄一番後，厲寒川突然話鋒一轉。
    “其實末將此來，還有另一個目的，那就是聽聞禦史大人要回京城了……”
    小晴也點了點頭承認了。
    “病營裏的發熱病患已經全部痊愈了，接下來隻需要厲將軍按照我之前給的‘衛生製度’嚴格執行，注意環境衛生，這疫病就能有效防治。”
    “小晴離開京城已經有了些許時日，京城中許多產業都長時間未照看，有些放心不下，而且……”小晴說著，眯眼笑了起來，圓溜溜的杏眼笑成了好看的半月。“我也有些想念家中長輩了……”
    “既如此……”厲寒川說著，一拱手笑道。“末將也就不加挽留了。”
    “這西疆營中眾將士，可都非常感謝禦史大人。”
    “不客氣。”小晴擺了擺手。
    她是想著京城裏香皂產業開始發力，加上前頭的飲品店烤串店，如今應該已經累積了不少資金，十一應當開始收購置辦了不少糧草，相信出征鹿省開展建設鹿省生產隊的工作已經可以開始啟動了。
    但小晴離開前，還是想要參觀一番西疆軍。
    小晴想著，以後無論和三省的天衍教、雲瀾國對上，還是這邊的金獅國開戰，下一步肯定得發展軍事力量，她不懂軍事，隻知道擴軍練兵這種笨辦法，但既然都來到西疆守軍、來到了一線部隊，參觀一番也許能想到一些可以改進的辦法。
    她對軍事不感興趣，所以這方麵懂的有限，但她起碼是看過一點抗日劇戰爭片的啊！說不準看到某些可以改進的地方，回去和十一商量一下，一合計，說不準就能拿出一些改進戰力的方案？！
    前頭的生產隊就是這樣，小晴隻是提出一個大概概念具體的完善與實施工作，可都是十一、任二、猴子幾人弄出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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