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露珠還掛在草葉上，小晴的廂房裏已經點起了溫暖的燭光。
    春桃輕手輕腳地撩開紗帳，柔聲道。
    “小姐，該起身了。”
    床上的小人兒揉了揉眼睛，一頭烏黑的長發披散在枕上。
    她撐著身子慢慢坐起來，胸口傳來一陣熟悉的悶疼，讓她不自覺地皺了皺小臉。
    “小姐胸口又疼了？”夏荷立刻遞來溫水。“要不要先喝點藥？”
    小晴搖搖頭，露出一個淺淺的笑容。
    “沒事的，比前些日子好多了。”她聲音軟糯，帶著幾分晨起的慵懶。
    十一早已候在外間，聽到動靜便走了進來。
    他今日依舊一身素色勁裝，腰間配著長劍，看起來就是個再普通不過的侍衛。
    隻是那雙眼睛在看向小晴時，總會不自覺地柔和幾分。
    “其實不急的，可以再過些日子再回去。”他低聲道。
    “不呢，我想老太太了。”
    小晴坐在梳妝台前讓春桃給她梳頭。
    夏荷則在一旁準備今日要穿的衣物。
    小晴的打扮依舊以舒適為主，一件淡藍色的長裙，外罩一件淺杏色的軟緞長衫，頭上隻簡單地係了一根鵝黃色的絲帶，顯得格外清新可愛。
    “小姐，馬車已經停在門口了。”春桃輕聲提醒道。
    小晴點點頭，放下碗筷，站起身身
    小晴在兩個丫鬟的攙扶下，緩緩走出廂房。
    離開前，她緩緩扭頭，再次看了一眼這熟悉的房間。
    外頭看來，是簡單的小木屋，裏頭卻是各種京城送來的上乘用度。
    床鋪被褥、桌椅燭燈，隻是住了兩個多月，離開的時候她的心底裏卻有種別樣的不舍。
    也許是因為受傷之後的脆弱感？讓她的神經變得更加纖細？
    僅僅隻是簡單住過一小段的房間，居然都會讓她升起一絲離別的愁思。
    看她扭頭眼神複雜地看著房間。
    十一小聲問她。
    “怎麽了？”
    小晴輕輕搖頭，烏黑的長發隨著她這個動作輕輕搖曳，連同那根鵝黃色的絲帶也在空中畫出一道好看的弧度。
    “隻是莫名的有一種不舍的感覺。”小晴笑著撓了撓自己的臉頰。“很奇怪是吧？明明隻是住了兩個多月……”
    她說著，眼神有些飄忽，似是陷入了某種回憶。
    “小時候，有一次我娘帶我上市集，在市集上給我買了一個糖人，小兔子形狀的。”
    “那時候覺得小兔子很可憐，不忍心吃掉小兔子。”
    “我不但在市集上沒舍得吃，拿回家後還一直沒舍得吃。”
    小晴說著說著，自己卻噗呲一聲笑起來了。
    “後來藏到櫃子裏，被螞蟻吃掉了。”
    “我一直都是這樣，有些莫名其妙的，不必在意。”小晴笑道。
    “很可愛啊。”十一笑著伸手揉了揉她的小腦袋。
    小晴收回看向房間裏頭的目光。
    “我們走吧。”
    門外，馬車已經停在了門前，車夫站在一旁等候。
    小晴在夏荷的幫助下，坐上了馬車。
    馬車緩緩行駛，朝著生產隊大門外駛去。
    雖然生產隊裏的路麵都會修整過，即便是新修的路麵沒有青石板平整，但也是夯實過的平整土地。
    但即便如此，馬車上有些顛簸還是在所難免。
    小晴一手輕輕捂住胸口，這樣子會讓她胸口的悶疼感輕一些。
    雖然這傷勢沒有什麽危險，但偶爾牽動就會疼一下還是挺折磨人的。
    但她的確是想快些回去京城了。
    突然，夏荷興奮地喊道。
    “小姐，快看窗外！”
    小晴順著夏荷撩起的窗簾往外看，卻看到外頭一望無際的工人，男女老少均有，在道路兩旁靜靜站著，目送小晴的馬車離開。
    見到小晴從窗戶露出半個小腦袋，生產隊大隊長老馬迎了上來。
    小晴擺了擺手，輕聲說道。
    “不是說不用送了嗎？”
    老馬微微一笑，恭敬地說道。
    “我說過了啊，但這是自發的，大家都想送一下四小姐。這是大家的心意，我沒有嗬斥他們。”
    “謝謝大家，大家辛苦了。”小晴向工人們擺手示意。
    工人們紛紛鼓掌，目送馬車緩緩駛離。
    在人群中，小晴看到了許多熟悉的麵孔。
    大隊長老馬站在最前麵，白帽子在陽光下格外顯眼；還有副大隊長二狗、徒弟紅梅、一眾藥童、兩位老大夫、一些已經記不清名字曾經受過她診斷治療的病人。
    還有一些平時相處較多的工人，他們的眼神中都充滿了不舍和敬意。
    騎馬走在旁邊的十一也一夾馬腹靠近了馬車窗邊。
    “你在這裏做了那麽多事，他們自然會記得你。”
    “舍不得的話，日後也可以回來玩的啊！”十一笑道。
    “嗯。”小晴輕輕點頭。
    馬車繼續前行，小晴透過窗簾，看到工人們漸漸遠去的身影，直至消失在視線範圍，她才窩回塞滿軟墊子的位置上。
    馬車沒走多久，小晴的暈車毛病又犯了。
    即便車夫技術極好，驅車平穩，但馬車總會免不了搖晃。
    隨著馬車漸漸行駛離開生產隊的範圍，進入一些長時間沒有修整的官道，路麵上出現坑坑窪窪、小石子的情況越來越多，馬車顛簸得更加厲害。
    小晴的小臉漸漸泛白，雖然沒有吐，但整個人窩在軟墊裏蔫蔫的，沒有了往日的活潑。
    十一不時挑起窗簾去看她，雖然他如今的身份隻是一個侍衛，如此挑起女眷馬車的簾子是極度失禮的，但在這前後沒人的官道上，也沒人在意便是了。
    透過窗戶看到小晴臉色不好，十一輕聲說道。
    “實在不舒服就吃點藥啊。”
    小晴當然知道對方說的是麻沸散。
    她被那麻藥折磨了整整三回。
    三回啊！
    這藥做出來就用了三回，三回都是她自己吃了。
    那種渾身酸軟無力的感覺她可不願意再試。
    她白了對方一眼，沒有說話，隻是輕輕搖了搖頭。
    十一見狀，笑嗬嗬地放下簾子，輕聲說道。
    “再忍一會兒就好了，下半段路前不久剛修過。”
    小晴窩在軟墊裏，輕輕捂住胸口，盡量讓自己保持平穩的呼吸。
    “小姐，要不要喝點水？”夏荷輕聲問道，遞過來一杯溫水。
    小晴接過水杯，輕輕抿了一口，感覺稍微好了一些。
    夏荷和春桃在一旁伺候著，不時地為她擦汗，安慰她。
    這馬車絕對是小晴坐過的車子裏最搖晃最折磨人的。
    暈車的感覺挺難受的，睡著了反而舒服些。
    小晴渾渾噩噩，半夢半醒間感覺到馬車停了下來。
    “怎麽了？”小晴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睛，她疑惑地問道。
    春桃挑起窗簾，方便她看到外麵的情況。
    窗外的十一靠過來，輕聲說道。
    “到地方了，先歇息一下。”
    小晴雖然剛才因為暈車難受，一直都是渾渾噩噩、半夢半醒，但她也感覺沒走多久，怎麽就要休息了？
    她覺得十一是看她難受，沒走多遠就找地方讓她休息了。
    這是在顧及她的身子放慢了腳步。
    她輕輕搖頭。“我沒事，繼續趕路吧。”
    十一卻笑著說道。“不急，你聽。”
    小晴被十一的話吸引了注意力，馬上便聽到了遠處傳來的嘈雜聲響，還有不時響起的樂聲。
    “下來看看啊，順便透透氣你也能舒服些。”十一說道。
    小晴在春桃和夏荷的攙扶下，小心翼翼地爬出馬車。
    她深吸了一口氣，腳踏實地後，她感覺沒有那麽難受了。
    小鎮道路並不寬闊，顯然是不能坐著馬車往裏麵走的，車夫馬樓留在原地。
    十一和玄平師兄一前一後，兩個丫鬟攙扶著她，一行人緩緩前行。
    小晴對鹿省並不陌生，這已經是她第二次來回了。
    上一次還是小雪姐姐帶著她走了一趟，那一趟沿途的景色可不太好，到處都是難民流民。
    即便是城鎮裏也是一片蕭條。
    如今這一個普通小鎮卻熱鬧非凡，中央處好像還是在搞什麽活動。
    人密密麻麻的，人擠人的都要擠不動了。
    別說如今有傷在身，就算平常她沒受傷也不會去擠，她有自知之明，她這小身板被人一擠不得給擠成肉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