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前的官道上，大軍如一條蜿蜒的巨龍在黑暗中行進。
    趙副將率領的前鋒部隊已經先行二十裏，馬蹄聲在寂靜的曠野中格外清晰。
    “傳令下去，全軍熄滅火把。”趙副將突然抬手，對身旁親兵低聲道。“前方三裏就是青石峽，按少將軍的部署，我們在此設伏。”
    親兵領命而去，很快，整支前鋒部隊的火把依次熄滅。趙副將勒住戰馬，借著微弱的月光打量著兩側陡峭的山崖。
    他粗糙的大手不自覺地撫摸著腰間佩刀，心中暗自讚歎。
    “少將軍選的這處伏擊點當真精妙，連月光照射的角度都算計在內……”
    想起三個月前剛接到要輔佐這位少年都督的軍令時，自己還曾在帳中與錢副將抱怨。
    “一個乳臭未幹的小子，懂什麽行軍打仗？”趙副將不禁老臉一熱。
    “虎父無犬子……”
    趙副將喃喃道。
    “如今，少將軍距離一名合格的統帥，隻剩下最後一項了……”
    “是什麽？”一側的親兵好奇地看過來。
    “真正的戰場廝殺。”
    地平線上騰起的煙塵如同一條黃龍，任二少爺率領的中軍終於抵達前線。
    遠處隱約傳來金戈交鳴之聲，空氣中彌漫著烽火特有的焦灼氣息。
    “報——趙總兵到！”
    隨著親兵的高喝，一位身披鎖子甲的中年將領策馬而來。
    趙德勳總兵頭盔下的鬢角已經斑白，甲胄上沾滿塵土。
    他滾鞍下馬時，任二少爺注意到這位老將的步伐略顯蹣跚。
    趙總兵與任二少爺同級，並不涉及上下屬關係。
    “任將軍！”趙總兵抱拳行禮，嗓音沙啞得像是吞了一把沙子。
    他抬頭時，任二少爺看清了他眼中的血絲和眉間深深的溝壑——那是持續一線戰鬥指揮高度集中後的疲憊留下的痕跡。
    “趙將軍辛苦了。”任二少爺利落地翻身下馬，親手扶住老將軍的手臂。“戰況如何？”
    趙總兵深吸一口氣，指向西北方向。
    “雲瀾軍卯時發動進攻，現已與我前軍交戰兩個時辰。”遠處傳來的喊殺聲隨著風向忽強忽弱，像潮水般陣陣湧來。“敵軍約五萬之眾，全是精銳。”
    任二少爺眉頭微蹙。
    這個數字比他預想的要多。
    如果不是正巧任二少爺因為前麵要鎮壓生產隊那二十萬難民帶了五萬精兵，後來又新征了兩萬多新兵，光靠鹿省駐軍這幾萬人還真夠嗆能守住。
    對方選擇正麵戰鬥看來也是有道理的。既然如此事情就簡單了。
    “多虧任將軍及時來援。”趙總兵說著，目光掃過任二少爺身後嚴整的軍陣，緊繃的肩膀終於放鬆了些許。“鹿省駐軍名冊上雖有十萬，實則能戰之兵不足四萬。若沒有都督這五萬精兵……”
    雖然鹿省防務是趙總兵職責，但任二少爺還是全力馳援了。
    任二少爺從京城出兵的職責隻是保證生產隊的建設，隻要敵人不打到生產隊都與他無關。
    正規手續是趙總兵向京城送急報，要從京城調兵還是讓就近的任二少爺支援都得等京城文書指揮。
    但在這信息傳遞落後的時候光靠馬匹飛騎傳信，來回肯定會耽誤工夫的。
    那樣子做雖然免責，但貽誤戰機的必然的。
    他也不是迂腐之人，並不是非要等到敵軍威脅到生產隊才出手。
    任二少爺抬手打斷。
    “趙將軍不必多言，我明白。”他太清楚各地駐軍的虛報名冊了，這在大夏軍中早已是公開的秘密。
    遠處突然傳來一陣急促的戰鼓聲，任二少爺和趙總兵同時轉頭望去。
    隻見地平線上煙塵大起，隱約可見刀光劍影閃爍。
    兩軍交戰，經驗豐富的將領、老兵可以通過營帳、戰旗編製、揚塵規模、探子打探、捉舌頭審問等方式大致分辨雙方兵力，所以趙總兵說對方來了大概五萬人，這個數應該是準確的。
    “看來對方是打定主意要正麵突破了。”任二少爺冷笑一聲，年輕的麵龐上浮現出與年齡不符的冷峻。“也好，省得我們四處圍追堵截。”
    他轉身躍上戰馬，黑色披風在風中獵獵作響。
    “傳令！趙、錢二位將軍率本部增援左翼；孫將軍領中軍壓陣；李將軍輕騎策應提防敵軍小股部隊繞後滲透！”
    號角聲頓時響徹雲霄，各色令旗在傳令兵手中揮舞。
    任二少爺最後看向趙總兵。
    “還請趙將軍整頓本部兵馬，與我軍右翼合兵一處。”
    趙總兵鄭重抱拳。
    大軍開始按照指令迅速調動。
    任二少爺策馬來到一處高坡，俯瞰整個戰場。
    隻見遠處雲瀾軍的赤色旗幟如潮水般湧來，而大夏軍的玄色陣線則如磐石般巍然不動。
    兩軍相接處，刀光劍影交織成一片死亡的漩渦。
    “都督，已列陣完畢。”孫副將前來複命，他身後是整齊列陣大部隊。
    大多數新兵都放在了中軍，這是接下來戰鬥的主力部隊，這些年輕的麵孔上既有緊張，又透著躍躍欲試的興奮。
    任二少爺看著這一張張年輕的麵孔，呼出一口氣。
    他心底裏明白。
    經過這段時間的操練，這些新兵都已經掌握了一定的戰鬥技巧。
    但他們與他一樣，訓練表現得再好，都不如一場真正的戰鬥帶來的經驗。
    “是時候了。”少年都督拔出佩劍，劍鋒在陽光下寒光凜冽。“全軍突擊！”
    戰鼓聲驟然變得急促，大夏軍的旗幟如林般向前推進。
    此時，另一邊。
    神女殿內檀香繚繞，小晴正仰頭望著那尊與自己有幾分相似的金身神像。
    陽光透過雕花窗欞灑落，在神像的麵龐上投下細碎的光斑，更添幾分神聖之感。
    “小姐，您看這供桌上。”春桃小聲提醒，指著堆滿供品的香案。
    新鮮瓜果、精致點心層層疊疊。
    忽然小晴餘光瞥見一個灰衣男子正穿過人群。
    那人看似尋常香客，走路卻悄無聲息，在擁擠的廟堂中如遊魚般靈活穿梭。
    灰衣人與十一擦身而過，小晴隻覺一晃眼，灰衣人便離開，隻留下一個背影快速消失在人群。
    十一手中多了封火漆密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