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2章 冒頓歸來,王庭已成白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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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九原大營,帥帳。
    蒙恬端坐主位,麵色沉靜如鐵,
    公子高坐在一旁,年輕的臉上是無法抑製的亢奮,
    少府令趙成,則像一根釘死在座位上的木樁,手裏那杯茶早已涼透,他卻渾然不覺,
    帳下,烏氏倮深深地躬著身子。
    他那一身光華流轉的紫貂皮裘,與他此刻臉上那謙卑的笑容,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大將軍,趙大人,小人對天發誓,絕無與朝廷爭利之心!”
    烏氏倮的聲音裏,浸滿了恰到好處的誠懇與急切。
    “小人隻是……隻是看著這朔方城拔地而起,心潮澎湃!想著能為陛下,為大將軍,為這萬世基業,再添一把柴,再出一份力啊!”
    “哦?”
    趙成抬起眼皮,
    “說來聽聽。”
    烏氏倮心中狂喜,知道最關鍵的時刻到了。
    他幾乎是向前挪了一步,姿態壓得更低,
    “趙大人明鑒!鹽巴、糧食,確實能讓那些草原蠻子活命。”
    “可人這種東西,一旦吃飽了肚子,就會想些別的。”
    他飛快地用眼角餘光掃過蒙恬和趙成,確認他們都在聽。
    “小人跟他們打了半輩子交道,太懂他們的心思了!他們怕刀子,但也愛刀子!他們需要一口能燉肉的鍋,一麵能照出自己婆娘臉蛋的銅鏡,更需要一壺能把腸子都燒起來的烈酒!”
    他的語調陡然一轉,終於亮出了獠牙。
    “小人鬥膽,懇請大將軍與趙大人恩準,讓小人的商隊,進駐各處易貨點!”
    “小人願將所有貨物,以低於鹹陽市價三成的價格,統一交由少府調配!”
    “小人不要錢!”
    他眼中爆發出灼熱的光芒,伸出兩根粗壯的手指。
    “隻要‘貨’!”
    “每換來十個‘貨’,小人隻要其中兩個最不值錢的老弱,或是有點殘疾的!剩下的八成青壯,盡歸陛下府庫!”
    “不僅如此!”他加重了語氣,拋出最後的籌碼,“從清點、篩選,到打包、運輸,所有髒活累活,小人一手包辦!保證送到鹹陽的每一個‘貨’,都幹幹淨淨,妥妥帖帖,絕不給朝廷添半分麻煩!”
    公子高幾乎要拍案叫好!
    這哪裏是商人,這簡直是主動送上門來,幫忙解決後勤大難題的活菩薩!
    趙成那張刻板僵硬的臉上,也終於有了一絲波動。
    他不關心烏氏倮的算盤,他隻關心結果。如果這個商人的加入,能讓陛下府庫裏的奴隸數量翻上一番,同時還省去了無數麻煩,那他就是大功一件。
    這筆賬,太劃算了。
    “此事,關乎國策,非我一人可決斷。”蒙恬終於開口,聲音平穩,聽不出任何情緒。
    “大將軍說的是。”
    趙成放下了茶杯,聲音輕飄飄的,卻替蒙恬做了決定。
    “但陛下隻看結果。烏氏君的法子,既然能為陛下多拓幾座金山,多開幾處銀礦,那便是好法子。”
    他看向烏氏倮。
    “你的生意,我少府,準了。”
    “但所有易貨點,必須有我少府官吏在場監督,所有賬目,每日一結,分毫不差。你的人,隻負責吆喝和搬運。”
    “定價的權力,在少府手裏。”
    “至於你那兩成‘貨’,”趙成的話鋒變得冰冷,“可以。但必須是從關外新換來的。已經打上烙印的官奴,你一個都不能碰。”
    這條件,苛刻到了極點。
    但烏氏倮卻像是聽到了天大的喜訊,
    “謝大將軍!謝趙大人!小人肝腦塗地,萬死不辭!”
    他心裏那本賬,算得比誰都清楚。
    隻要讓他入了局,隻要他那些精美的貨物能鋪滿草原,利潤便會像草原的野草一樣,從無數看不見的地方,瘋長出來。
    蒙恬緩緩閉上了眼睛,不再看帳內這筆肮髒的交易。
    他知道,當朝廷決定將人命變成一門生意的時候,像烏氏倮這樣的禿鷲,便會從四麵八方聞著血腥味飛來。
    這不是他能阻止的。
    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握緊手中的刀,守好大秦的邊疆,確保這群貪婪的禿鷲,永遠隻敢在牆外盤旋。
    ……
    當草原的腹地,因為秦人撒下的這劑新毒藥,而陷入新一輪的癲狂與自相殘殺時。
    一支兩千餘人的殘破隊伍,正在陰山以北的荒原上,艱難跋涉。
    為首的,正是冒頓。
    九原一戰,他用數千親衛的性命為代價,殺出了一條血路。
    他身上那些猙獰的傷口還在流著膿,但皮肉的痛,遠不及此刻心中的荒蕪與淒惶。
    終於,他看到了王庭的輪廓。
    或者說,是一片廢墟。
    記憶中那片水草豐美、牛羊如雲的家園,如今隻剩下焦黑的大地。倒塌的王帳,燒成木炭的勒勒車,還有那些散落在草地上,早已被野獸啃噬得麵目全非的族人屍骨。
    一個僥幸躲在附近山洞裏,餓得不成人形的牧民,認出了冒頓。
    他連滾帶爬地跪在冒頓的馬前,哭嚎著那夜發生的一切。
    “是烏氏倮!是那條給秦人當狗的烏氏部族!”
    “他們趁著大軍在南邊決戰,從背後捅了我們一刀!”
    牧民的每一個字,都像一把鈍刀,在冒頓的心裏來回切割。
    “閼氏……王子們……公主們……全被抓走了!一個不剩!都被那群天殺的畜生,抓去獻給秦人了!”
    冒頓坐在馬背上,身體紋絲不動,臉上沒有任何表情。
    他的母親,那個在他童年時,曾無數次將他擁入懷中的溫暖女人,沒了。
    他那些或愚蠢或勇猛的兄弟,那些平日裏與他明爭暗鬥,是他登上單於之位最大障礙的兄弟們,也沒了。
    巨大的悲痛與憤怒,如同岩漿,在他胸中翻滾。
    但在這片滾燙的岩漿之下,一絲近乎殘忍的喜悅,卻悄然滋生。
    路,平了。
    通往草原之王寶座的路上,再也沒有任何血脈上的阻礙。
    隻要他還活著,他就是頭曼單於唯一的繼承人,是這片草原,名正言順的新主人。
    就在這時,一名負責前出探查的斥候,臉色煞白地飛馳而來,聲音都在顫抖。
    “王子殿下!不……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