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8章 古寺初探,疑雲密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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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雪未歇,伏龍山的路像是被天地刻意封死。
馬車在山道上顛簸得厲害,每一次輪軸碾過積雪,都像碾在人心上。
我裹緊鬥篷,指尖仍觸得到那經匣的冰涼——仿佛昨夜僧人帶來的不隻是消息,而是一道來自幽冥的請帖。
千佛寺藏在雲霧深處,遠遠望去,簷角如鉤,刺破蒼茫。
整座寺廟像是從山岩裏長出來的,灰黑色的牆體布滿裂痕,香火稀微,連鍾樓都透著死氣。
我們一行人剛踏進山門,就有冷風迎麵撲來,帶著陳年木腐與焚香混雜的氣息,令人脊背發涼。
“孫寺正。”盧納在身後開口,聲音低沉卻不容忽視,“聖上已知此案,命你七日內查明真相。切記,莫讓邪祟之說惑亂人心。”
我點頭,袖中拳頭卻悄然攥緊。
他嘴上說不信邪祟,可眼神裏的忌憚騙不了人。
這案子從一開始就不對勁——屍體懸於鍾樓,無傷無痕,唯額心一點朱砂,如血淚墜。
再加上那句“鍾鳴九響,魂歸舊廊”,分明是衝著某種儀式去的。
我轉身走向偏殿,想找知客僧問話。
可那些僧人見我走近,紛紛低頭避讓,念珠掐得飛快,嘴裏喃喃有詞。
一個年邁的老僧被我攔住,他顫聲說:“施主……莫問了,這是古寺的詛咒……三百年前就死了七個人,每回都是鍾響之後……”
“哪七人?”我追問。
他猛地抬頭,渾濁的眼中竟閃過一絲驚懼:“不該問的……貧僧什麽都不知道!”話音未落,竟轉身逃也似地遁入禪房,門“砰”地關上,再無回應。
我站在原地,心頭疑雲翻湧。他們怕的不是死人,是說出真相。
“孫大人。”王七從側廊探出頭,臉色發白,“那間停屍的禪房……他們不讓進,說是‘穢氣未散’。”
“不讓進?”我冷笑一聲,“大理寺辦案,何時輪到和尚定規矩?”
不等他說完,我已大步朝東廂走去。
門扉緊閉,兩旁掛了黃符,門縫裏飄出淡淡檀香與一絲極淡的腥氣——不是血,卻像……鐵鏽混著紙灰的味道。
我推門而入。
屋內昏暗,一具屍身平躺於蒲團之上,麵容安詳,嘴角甚至帶著笑意。
可那額心一點朱砂紅得刺眼,像是剛畫上去的。
我屏息靠近,目光掃過四周:牆角供桌、銅燭台、牆上掛著一幅褪色的《地藏渡魂圖》……一切看似尋常,可直覺告訴我,這裏藏著什麽。
【係統提示:檢測到異常空間布局,啟動“舊案索引宗卷對比”功能。】
眼前忽然浮現出半透明的卷宗影像——那是三年前一樁未結案:洛陽城外慈恩觀命案,死者同樣麵帶微笑,額心點朱砂,屋內陳設與眼前幾乎一致!
供桌偏左三寸,燭台朝南傾斜十五度,連牆上掛畫的位置都分毫不差!
【匹配度:97.3。
關聯案件:‘觀心案’,主審官李硯已故),結案狀態:懸而未決。】
我呼吸一滯。
這不是詛咒,是有人在複刻!
而且……手法如此精準,必定是對當年案件了如指掌之人。
“誰會知道這種細節?”我喃喃自語,指尖撫過供桌邊緣一道幾乎看不見的刻痕——是個“巳”字,極淺,像是用指甲劃的。
就在這時,身後傳來急促腳步聲。
“孫寺正!”崔倍抱著畫板衝進來,臉色發青,“外麵……外麵的鍾樓,鍾擺自己動了一下!沒人碰它!”
我猛然回頭,望向窗外。
鍾樓矗立在雪幕中,簷角風鈴無聲,可那口巨鍾……仿佛剛剛真的震顫過。
“不可能。”王七跟在後麵,聲音發抖,“那鍾三年都沒人敲過了,繩索都爛了半截……怎麽會動?”
我未答,隻覺一股寒意順著脊椎爬上來。
不是因為鍾動,而是我發現——屍體口中原本應含的經文,此刻竟不見了。
【係統預警:檢測到高風險情境,建議立即封鎖現場,排查隱匿證物。】
我正欲下令,忽聽“啪”一聲,屋內唯一點燃的蠟燭毫無征兆地熄滅。
黑暗瞬間吞噬了整間禪房。
風從窗縫鑽入,嗚咽如泣,仿佛有人在耳邊低語。
王七倒退一步,撞上供桌,聲音抖得不成樣子:“這……這地方真的有問題……”
我沒有動,盯著那具依舊微笑的屍體,在黑暗中緩緩睜開了眼。
黑暗如墨汁潑灑,瞬間灌滿了整間禪房。
蠟燭熄滅的刹那,火芯發出一聲細微的“嗤”響,仿佛被什麽東西一口吞下。
我瞳孔驟縮,本能地後退半步,指尖已悄然摸向袖中暗藏的銅尺——那是我從不離身的防身之物。
“誰吹的燈?”我厲聲喝道,聲音在空蕩的屋內撞出回音。
“不……不是我!”王七的聲音抖得幾乎破音,我能聽見他粗重的喘息和供桌被撞動的輕響,“我動都沒動!是……是它自己滅的!”
崔倍僵在門口,畫板抱在胸前,像護著命根子似的。
他臉色慘白,嘴唇微微發青,卻仍死死盯著那具屍體——那張原本安詳含笑的臉,在黑暗中竟似微微抽動了一下嘴角。
我沒有動。
不是不怕,而是不能怕。
眼前驟然浮現出半透明的光影——燭火重新燃起,光影倒流,時間回溯至我們踏入禪房前一刻。
畫麵中,屍體靜靜躺著,供桌上的銅燭台微微震顫,一道極細的銀線從房梁垂下,末端係著一枚薄如蟬翼的金屬片,正巧卡在燭火上方。
幾息之後,那金屬片忽然移開,燭火隨之熄滅。
我心頭一凜,冷汗順著額角滑落。
有人在暗處操控。
“點燈。”我沉聲下令,聲音比我自己預想的還要穩。
崔倍哆嗦著掏出火折子,王七卻遲遲不敢上前。
最終還是我親自接過火折,吹燃,重新點亮了蠟燭。
昏黃的光暈重新鋪開,屍體依舊躺在那裏,雙目緊閉,嘴角含笑,仿佛剛才那一瞬的異動隻是我們的幻覺。
但我知道不是。
“這寺廟裏,有人不想讓我們查。”我低聲說,目光掃過屋頂橫梁、牆角縫隙,“而且,他知道我們什麽時候進來,知道我們會看什麽。”
王七咽了口唾沫:“那……那鍾呢?剛才……鍾真的動了!”
我望向窗外。
鍾樓矗立在風雪中,巨鍾靜默如鐵鑄,可就在那一瞬,我分明看見它的鍾體輕輕晃了一下,像是被人輕輕推了一把。
“繩索爛了,沒人能敲鍾。”我喃喃,“可若鍾能自鳴……那便是機關,或是——人為。”
話音未落,崔倍突然“啊”了一聲,猛地從牆角退開。
“怎了?”我立即上前。
他指著牆根一處幾乎被灰塵覆蓋的角落,聲音發顫:“那……那個符號……我剛才蹭到灰,才發現下麵刻著東西!”
我蹲下身,拂去積塵——一道刻痕赫然顯現:一個圓環,中央豎著一根短柱,頂端分出三叉,宛如燃燒的火焰,又似某種古老的文字。
刻痕極細,深淺不一,像是用極細的鐵針一點點鑿出來的。
“這……”我心頭猛地一跳。
眼前光影再閃,無數卷宗快速翻動,最終定格在一幅泛黃的圖紙上——那是“觀心案”現場拓印圖!
在慈恩觀正殿的門檻內側,竟有完全相同的符號!
下方標注著一行小字:“壬寅年三月初七,邪祭啟陣之兆”。
“找到了……”我幾乎要笑出聲,指尖輕輕撫過那道刻痕,心跳如鼓。
這不是詛咒,是標記。
是凶手留下的儀式印記,是複刻“觀心案”的鐵證!
“崔倍,”我猛地抬頭,“把這符號畫下來,一寸都不能差!”
他連連點頭,手抖得幾乎握不住炭筆,卻還是強撐著在畫板上臨摹。
線條雖略顯歪斜,但整體輪廓清晰可辨。
我盯著那圖,腦中飛速運轉——三年前的“觀心案”為何懸而未決?
主審官李硯為何突然暴斃?
這符號是否與他之死有關?
而今凶手重現此案,是複仇,是祭奠,還是……更大的陰謀?
就在我凝神思索之際——
“當——”
一聲鍾鳴,撕裂風雪,從鍾樓方向轟然炸響!
那聲音渾厚、低沉,帶著一種奇異的震顫,仿佛不是從鍾體傳出,而是從地底深處爬出。
緊接著,第二聲、第三聲接連響起,節奏詭異,不似尋常報時,倒像是某種……召喚。
“九……九響!”王七臉色煞白,踉蹌後退,“鍾鳴九響,魂歸舊廊……那句話……是真的!”
我猛地抬頭望向鍾樓,風雪中,那巨鍾竟在無人觸碰的情況下,自行擺動!
鍾槌撞擊鍾壁,發出沉悶的轟鳴,每一聲都像敲在我心口。
而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
整座寺廟的僧人,無論在何處,全都驟然跪倒在地,麵朝鍾樓,雙手合十,口中念誦著我聽不懂的經文,聲音低沉而急促,如同哀鳴。
他們不是驚恐,是……敬畏。
“這鍾聲……”崔倍牙齒打顫,“不是警告……是儀式開始了。”
我死死盯著鍾樓,寒風灌進領口,卻感覺不到冷。
不,不是儀式開始。
是有人,在用鍾聲,喚醒什麽。
我緩緩站起身,目光如刀。
那符號是線索,鍾聲是信號——而真正的答案,一定藏在鍾聲的源頭。
我必須去。
哪怕前方是鬼門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