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3章 你們……以為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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笛聲還在響。
那縷幽咽的竹音,像一根細線,纏在喉頭,越收越緊。
我屏住呼吸,腳步輕得幾乎不沾地,每一步都踩在心跳的間隙裏。
霧太濃了,濃得像是有人把夜色碾碎了灑在空中,十步之外便隻剩模糊人影。
李餅走在最前,身形挺拔如鬆,可我看得出他肩背繃得極緊——他也在等變故。
“別離隊。”我低聲提醒,聲音幾乎被霧吞沒,“一個接一個,手搭前人肩上。”
王七在我身後“嗯”了一聲,嗓音發幹。
陳拾沒說話,但那隻粗糙溫暖的手牢牢按上我腰側,示意他還在。
阿裏巴巴落在最後,嘴裏念念有詞,不知是在禱告還是默背某條密道口訣。
上官檎跟在李餅右側,裙裾窸窣,她沒開口,可那股子冷靜勁兒讓人安心。
笛聲忽遠忽近,像是引路,又像戲弄。
就在這時——
腳下一空。
不是滑,不是絆,是整片地麵突然塌陷!
我甚至來不及驚呼,整個人便往下墜去。
耳邊風聲驟起,同伴們的驚叫混作一團,有人伸手想抓,卻隻扯下一片衣角。
我本能地翻滾卸力,後背狠狠撞上濕冷石壁,痛得眼前發黑。
“都還好嗎?”我嗆著塵土喊,聲音在坑底回蕩。
“在……我在!”王七咳著回應。
“餅爺?”陳拾焦急地喚。
“我無礙。”李餅的聲音沉穩如舊,可緊接著傳來金屬輕響——他在抽刀戒備。
我們掉進了一個深坑,四壁陡滑,高約兩丈,頭頂是灰蒙蒙的天光,被濃霧濾得慘淡。
坑底散落著枯枝和碎石,隱約可見幾具白骨半埋於泥,森然可怖。
我立刻啟動係統——【大理智探協助係統】。
【正在連接……無法響應。】
再試一次。
【功能受限,原因未知。】
心猛地一沉。
這從沒發生過。
無論多危急,係統至少會給出風險預警或逃生建議。
可現在,它像死了一樣。
“係統失靈了。”我咬牙低語,指尖掐進掌心。
這不是意外。
有人針對我而來,連金手指都能幹擾……
“上麵有人!”阿裏巴巴突然壓低聲音。
我們齊齊抬頭。
霧中輪廓浮現,一個披著黑袍的身影立於坑沿,看不清麵容,唯有一雙眼睛泛著冷光,像野獸盯獵物。
他手中握著一支竹笛,唇邊笑意陰森。
“孫寺正,久等了。”他嗓音沙啞,帶著奇異的回音,“你一路破案如神,今日,可還探得出這一步死局?”
我瞳孔一縮。
他知道我的身份?
連偽裝都沒拆穿,直呼“寺正”……說明他早已洞悉一切。
“你是誰?”李餅冷聲問,刀鋒微抬。
“我是誰不重要。”黑袍人輕笑,將笛子緩緩放回唇邊,“重要的是,你們不該來這兒。夜曇香本是引魂之物,你們聞了,就已是半隻腳踏進黃泉的人。”
話音未落,他忽然抬腳,一塊尖銳石塊轟然砸下!
“低頭!”我猛撲向王七,石塊擦肩而過,砸在他原先站立的位置,碎成數片。
又是一塊接一塊地扔下來,毫無規律,卻每一記都衝著要害。
我們狼狽閃躲,坑底空間有限,避無可避。
陳拾護住上官檎,李餅以刀格擋,可終究是血肉之軀。
“你們以為查到了邱慶之,便掀了天?”黑袍人譏諷道,“可笑。他不過是一枚棄子,一條拴著鈴鐺的狗,吠得再凶,也護不住真正的主人。”
我死死盯著他,腦中飛速運轉。
他說“棄子”,說明邱慶之背後還有人;他說“夜曇香引魂”,暗示這山莊與某種祭祀或邪術有關……而最可怕的是,他知道我的係統失效——這不是巧合,是算計。
“你到底想要什麽?”我揚聲問,試圖拖延。
“我要你停下。”他緩緩俯身,目光如釘,“再往前一步,不隻是你,你身邊所有人,都會變成埋在這山裏的枯骨之一。”
風忽然停了。
笛聲再度響起,這次卻變了調——不再是哀怨邊音,而是一段詭異的節奏,三短兩長,像某種信號。
我渾身一凜。
這不是音樂。是傳令。
遠處霧中,似乎有腳步聲緩緩靠近,不止一人。
黑袍人看著我們,嘴角咧開:“你們聰明一世,終究逃不過命定的陷落。這坑,就是你們的葬身之所。”
他說完,竟不再投石,隻是靜靜站著,仿佛在欣賞困獸掙紮。
我握緊匕首,指甲陷入掌心。
不能慌。
係統雖失靈,但我還有腦子。
這坑有白骨,說明不止我們這一批受害者。
前人是怎麽死的?
是餓死?
還是……被活埋?
我悄悄摸向壁麵,指尖劃過濕滑青苔——等等。
有一處觸感不同。
極細微的凸起,排列有序,像是……人工鑿刻的痕跡?
我心頭一震,正欲細探,忽聽頭頂那黑袍人冷笑一聲:
“別白費力氣了。這陷阱,專為你們設計。壁麵塗了滑泥,連蒼蠅都爬不出去。”
他說得篤定。
可正因為他說得太篤定,我才更信——一定有路。
笛聲在霧中盤旋,像毒蛇吐信,一節一節纏上脖頸。
我死死盯著坑沿上的黑袍人,他站在濃霧與天光交界處,仿佛立於陰陽兩界之間。
他說這坑是為我們量身定做的葬身之所——可越是如此,我越不信它真無解。
“別白費力氣了。”他又說,語氣篤定得近乎憐憫,“這壁麵塗了滑泥,連蒼蠅都爬不出去。”
可正因為他說得太滿,我才更覺蹊蹺。
我悄悄挪動身體,借著陳拾和王七的遮擋,指尖再度探向那處異樣的凸起。
不是錯覺。
那是一排極細小的刻痕,間距均勻,深淺一致,像是……某種古老記號?
又像攀爬用的著力點?
“陳拾。”我低喚一聲,聲音壓得幾乎隻有唇齒微動,“你摸摸這牆。”
他愣了一下,隨即會意,裝作踉蹌扶牆,粗糙的手掌貼了上去。
片刻後,
有路。
“阿裏巴巴!”我突然提高聲音,“你聽得出這笛音的調子嗎?是不是西域某部的戰前咒語?”
阿裏巴巴一怔,立刻反應過來——這是在給他搭戲。
他清了清嗓子,仰頭喊道:“喂!上麵那位!你這曲子是龜茲古調吧?第三拍轉宮音時少了個顫音,聽著像瘸腿駱駝走路,磕磣人耳朵!”
黑袍人動作微滯。
“你懂什麽?”他冷哼。
“我當然懂!”阿裏巴巴叉腰站直,故意扯開嗓門,“當年我在碎葉城跟回鶻樂師學藝三年,你這破調子連入門都不夠格!信不信我唱一段正宗招魂曲,把你自家祖宗都招出來罵你?”
他說得荒唐,語氣卻理直氣壯。
那黑袍人竟真被激得往前半步,怒道:“狂妄!”
就是現在!
“爬!”我低喝一聲,腳尖猛蹬坑壁,手指死死摳住那排隱秘凸點。
陳拾立刻會意,一手托住王七屁股將他往上推,自己緊隨其後。
李餅斷後,刀入鞘,雙臂發力如猿猱,動作幹脆利落。
上官檎咬牙攀附,裙裾撕裂也不回頭。
坑壁確有滑泥,但那些凸起未被覆蓋——像是故意留下一線生機,又或是設計者不屑掩飾全部機關。
我們五人連滾帶爬,在黑袍人驚怒轉頭的瞬間,終於翻上坑沿!
“退!”李餅低吼。
眾人迅速散開,呈半圓將黑袍人圍住。
他猛地後退一步,竹笛橫唇,似要再起笛音,可李餅已如獵豹撲出,一腳踢向他執笛手腕!
笛子飛旋落地,發出清脆一響。
“拿下!”我厲聲喝。
陳拾和王七衝上前,一左一右製住其雙臂。
黑袍人掙紮,力道驚人,但李餅一記肘擊正中其後頸,他悶哼一聲,跪倒在地。
霧仍未散,但我們已從獵物,變成了獵手。
我喘著氣,指尖還在顫抖,卻強迫自己冷靜。
剛才那一番攀爬耗盡心力,可真正的較量才剛開始。
“說吧。”我逼近他,聲音冷如寒泉,“誰派你來的?夜曇香是誰在用?邱慶之背後的人是誰?”
他低著頭,嘴角忽然勾起一抹詭異笑意。
“你們……以為贏了?”
話音未落,他脖頸一僵,喉間發出“咯”的一聲,隨即麵色發青,雙眼暴突!
嘴角溢出黑血,身體劇烈抽搐,不過數息便癱軟下去。
“毒!”上官檎驚呼。
我撲上前掰開他嘴,隻見舌根處一枚細小銀針殘骸尚存,顯然是藏在口中,咬破即死。
“好狠的手段……”阿裏巴巴喃喃,“連死都要滅口。”
我盯著那具迅速僵冷的屍體,心頭沉如壓石。
這不是尋常刺客。
他是被精心豢養的棋子,隨時可棄,也絕不容活口。
可他臨死前那句話呢?
“你們以為贏了?”
贏?我們真的贏了嗎?
我緩緩起身,目光掃過四周濃霧籠罩的山莊廢墟。
這裏曾是皇家避暑行宮,如今卻成了邪香彌漫、白骨為伴的死地。
而那笛聲……那夜曇香……分明指向某種早已被朝廷明令禁止的巫蠱之術。
“這地方不對勁。”王七搓著手臂,“我聽說貞觀年間有個貴妃就是因為私祭夜曇神被滿門抄斬……難道……”
“不是傳說。”李餅突然開口,聲音低沉,“我父親生前查過一樁舊案,涉及邊疆巫蠱案,牽連三州七十二村,最後所有卷宗都被焚毀,主審官暴斃獄中。”
我心頭一震。
朝廷……有人在掩蓋什麽。
而我們現在踩著的每一步,可能都在觸碰某個龐然大物的底線。
“他們不想讓我們查下去。”我緩緩道,“所以設局引我們入坑,用笛聲、毒香、機關、死士……層層遞進,隻為滅口。”
“可他們怕的到底是什麽?”陳拾皺眉,“難道真有什麽不得了的秘密藏在這山莊裏?”
沒人回答。
風又起,吹動黑袍人屍身上的衣角,露出腰間一塊暗繡紋飾——那是一朵半開的花,花瓣呈螺旋狀排列,花心似眼,詭異非常。
我蹲下身,用匕首輕輕挑起那塊布料,凝視良久。
這個圖案……我從未見過,卻又莫名覺得熟悉。
仿佛在某卷泛黃的案牘邊緣瞥過一眼,又像在某個深夜翻閱係統舊案索引時,一閃而過的模糊影像。
“帶回大理寺。”我收起布片,握緊拳頭,“這圖案,一定有來曆。”
霧漸稀薄,天光微透。
可我知道,真正的黑暗,才剛剛降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