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蕾雅的瞳孔放大，額前綻放出一朵妖豔的血花。
    她的紅裙在空中劃出半道弧線，最終回落到身下，隨著身體倒向地麵。
    “為……為什麽……”
    鮮血從她破碎的顱骨間，汩汩湧出，在泥土上形成蜿蜒的小溪。
    而女人的手指，還在痙攣般地抓撓，試圖在最後的時間裏……緊緊抱住住米夏埃爾的幻影，聽到對方的聲音。
    染血的睫毛，在微微顫抖。
    德萊恩垂下手槍，硝煙從槍口處嫋嫋升起。
    他的影子籠罩在克蕾雅散的視線裏，輪廓在不斷黯淡。
    “好好期待吧，菲尼克斯家族的手段，讓我都歎為觀止……”
    遠處，傳來蟲群逼近的異響。
    德萊恩微微皺眉，止住即將說出的話語。
    他的目光落在阿爾貝蒂娜的屍體上，眼神中流露出複雜的情感。
    沉默片刻後，德萊恩緩緩彎下腰，將少女抱入懷中。
    黑夜如同一層厚厚的帷幕，將兩個人的身影吞噬，仿佛從來沒有出現過一般。
    ……
    黑暗如潮水般退去。
    克蕾雅從床榻上驚起，喉嚨裏擠出一聲破碎的嘶喊：“米夏埃爾——！”
    尾音在空曠的環境裏，撞出層層回響，驚飛了窗外棲息的夜鶯。
    她的指尖掐進絲綢床單，才發現眉心、手指等任何地方……竟沒有半點血跡，看不到任何傷口。
    “這是……”
    突然，一束水晶吊燈的光芒，刺破黑暗。
    克蕾雅條件反射地抬手遮擋，但是指縫間的光影，仍照出了女人的輪廓。
    “嫉妒魔女，伊莎貝拉。”
    伊莎貝拉立在鎏金門框下，如同一幅動人至極的油畫。
    她身上那宮廷服飾，足足有三尺多寬……裙擺能順著她走過的足跡，蔓延到走廊裏。
    裙擺上金線刺繡的鳶尾花，會隨著光線變換顏色。
    當吊燈的角度改變時，那些花朵就會從靛藍色綻放成絳紫色，成為極盡奢華的美景。
    女人瓷白的肌膚上，看不見毛孔。
    那張精致美麗的櫻唇，每次開合都會帶出甜膩的香氣，連帶著那雙嬌媚十足的眼睛，讓她的魅力被無限放大。
    “米夏……什麽來著？”
    甜膩的嗓音，讓克蕾雅渾身難受。
    當她起身站在梳妝鏡前，確認自己毫發無損後，一切都有了答案。
    自己竟然在不知不覺間，落入女人布下的陷阱。這段時間裏，她一直都把對方製造的人偶，當作自己的真身。
    “嫉妒”的權能，真偽。
    窗外飄來玫瑰花與甜點的氣息，甚至還有鋼琴的音樂聲。
    “你竟然敢違背魔女們的約定，用傀儡來愚弄我！伊莎貝拉，你……”
    “嗬……彼此彼此。”
    伊莎貝拉用扇子掩住紅唇，輕聲笑道：“你不是也想在其他魔女下場前，獨自使用德萊恩的力量，重啟世界。”
    克蕾雅暴怒的聲音，戛然而止。
    她完全沒有想到，自己的計劃會被對方猜到。
    “即便世界迎來終焉，一切都都會重來……你期待的那個米夏埃爾，也不會複活。”
    “當然，那種事情……我當然知道。”
    冷靜下來的克蕾雅，緩聲應答。
    作為七大魔女中的“貪欲”魔女，她對終焉之戰心知肚明。
    即便理智在不斷勸告自己，這是一件不可能實現的事情，但她仍憧憬著……
    假如那個人的靈魂能再次跨越無盡的時空，降落到同一個軀體上，重生成菲尼克斯家族的大公子。
    那會是，怎樣的景象？
    當然，這種可能性微乎其微。
    經曆重生的世界，事物會發生巨大的改變，泰勒帝國也會不複存在。
    可正是這種微乎其微的念想，讓克蕾雅願意用自己腐朽不堪的生命，去賭一賭這一場不可能完成的奇跡。
    伊莎貝拉指尖的羽扇，停止搖曳。
    “我救你，可不是出於善心。”
    伊莎貝拉平靜的聲音，打破克蕾雅的思緒。
    她在最後一個尾音上麵，陡然上揚，讓整句話都變的鋒利起來。
    水晶吊燈的光暈，映照出克蕾雅蒼白的臉龐。
    “哢！”
    扇骨合攏。
    “雖然違規接觸了預言之子，可你也是迄今為止……唯一接觸過他的正牌魔女。”
    伊莎貝拉抬頭望向克蕾雅，用十分認真的口吻詢問道：“告訴我，這個男人和他的兩個哥哥相比，有什麽不同之處？”
    此時此刻，克蕾雅才明白伊莎貝拉的目的。
    她想了解德萊恩的能力，思考對策，謀求終焉之戰的先機。
    真是個……可怕的女人。
    “他，是我們要找的人嗎？”
    記憶的碎片，突然拚合。
    克蕾雅在短暫沉默後，緩緩說道：“弱，很弱……我在他的身上，沒看到任何東西。”
    “什麽？”
    存活了數百年之久的伊莎貝拉，無法抑製住內心的驚愕，臉上流露出詫異的神色。
    在她的認知裏，德萊恩即便不如米夏埃爾和利昂耀眼，也應該有自己的獨到之處，才能肩負起預言裏的重任。
    拯救世界的最後一線希望，竟然是弱？
    “你……不是被他殺了嗎？”
    伊莎貝拉審視起克蕾雅，在對方身上找到破綻，說道：“手握著掠奪權能，在‘貪欲’這個位置上活了三百多年。你為什麽會被一個實力羸弱的男人，直接命中腦門……你想用這種玩笑話，消磨我為數不多的耐心嗎？”
    克蕾雅抬起纖細的指尖，抵在自己太陽穴上。
    “我沒有騙你。”
    她此刻的麵容，出人意料的認真。
    水晶燈的光輝在瞳孔中跳動，卻照不亮眼底那片深潭。
    “現在想想，這個男人正是利用了我心中的脆弱，無人觸及的陰暗麵……讓我把他誤認成米夏埃爾。”
    “聽起來，這像是我的權能。”
    伊莎貝拉唇角，勾起危險的弧度。
    “不，比權能更加誇張……即便我知道他的容貌和身形，都和米夏埃爾不一樣，可是在那個環境下，我無法反抗。”
    即便再重複一萬次，克蕾雅也會失敗。
    因為她無法想象，德萊恩竟會用米夏埃爾的行為舉止，誘騙自己上當。
    “這家夥，繼承了兩個哥哥的記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