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妮的房間裏麵，傳來劈裏啪啦的拖鞋聲。
    隨後，這位穿著睡裙的小女孩，像一顆炮彈一樣，衝下樓梯。
    索菲亞夫人蹲下身，剛好接住撲進懷裏的女兒，發出帶著笑意的輕呼聲。
    “我不在的時候，乖不乖呀？”
    索菲亞夫人美麗的臉頰上，露出一抹疲憊的笑容。
    女兒帶來的救贖感，任何人都無法比擬。
    “當然！德萊恩叔叔求我做他的新娘，被我拒絕了……”
    “哈？”
    德萊恩看著信口雌黃的珍妮，百口莫辯。
    幸好有莉莉安在一旁解釋，“夫人，都是珍妮瞎說的，她越來越頑皮了。”
    索菲亞夫人垂下眼簾，眉毛微微蹙起。
    她鬆開環抱珍妮的手臂，給了後者一個嚴厲的眼神，教訓道“不許拿德萊恩先生取樂，向叔叔說對不起。”
    珍妮撅起嘴，臉頰鼓鼓地。
    但她還是在母親的威壓下，不情不願地咕噥了一聲。
    “對不起。”
    索菲亞夫人整理完披肩，便向二樓的德萊恩問道“方便嗎？有些事情需要單獨談談。”
    “當然。”
    ……
    德萊恩關上稍顯厚重的木門，將其他聲音隔絕在外麵。
    索菲亞夫人站在房間裏的落地窗前，初升的陽光透過蕾絲窗紗，在她身上投下細碎的光斑。
    “斯賓塞家族的告密者，被我親自處決了。”
    索菲亞緩緩開口，說出自己最近幾日，在外麵忙碌的事情。
    她纖細的手指，撫過架子上的獅鷲雕像。
    “我找到消息泄露的源頭，確實是家族裏麵的一位老人，將情報賣給了其他王儲。”
    德萊恩保持沉默，沒有說話。
    “我雖然是斯賓塞家族的代理族長，但我在家族裏的話語權並不高，老一輩的人都不會為王儲之戰幫助。”
    “為什麽？”
    說到這裏，索菲亞夫人像是被觸及了傷心事。
    她那雙美麗動人的眼眸裏，有幾分不易察覺的脆弱……但是此時此刻，二人已是一條船上的螞蚱。
    彼此之間，都沒有藏著掖著的必要。
    “德萊恩先生應該記得，我那位死去的丈夫，曾是斯賓塞家族的下一位繼承人。”
    索菲亞的聲音很輕。
    “但其實我們之間的結合，並不是感情上的欣賞，而是典型的政治聯姻。”
    說到這裏，這位夫人想起當年的婚禮。
    那時候的自己，正站在斯賓塞少爺的身旁，像一株陰影裏麵的白玫瑰。
    她本以為，自己的丈夫會在日後的生活裏，逐漸關愛，欣賞自己……
    “我家是已經沒落的王室後人，雖然擁有王位的繼承權，但這份血緣關係非常淡薄，早就被貴族圈子排擠在外麵。”
    索菲亞夫人的嘴角，浮現出一絲苦笑。
    “因此，家裏想利用斯賓塞家族的權勢，重新回到上流社會的生活裏。斯賓塞家族也想利用我們，提高自己在上議院裏的影響力，本該是這麽一回事……可隨著事情的進展，我才知道，丈夫的心並不在我的身上。”
    索菲亞抬起頭，那是德萊恩第一次看清她的眼睛。
    裏麵像是兩潭深不見底的湖水，表麵平靜，深處卻暗流湧動。
    “丈夫的目標，是我們的孩子。”
    德萊恩將身體前傾，不解的詢問道“孩子？”
    “是的。”
    索菲亞夫人做出解答。
    “斯賓塞家族在為王儲之戰的候選人做準備，他們想從小培養一位繼承人，將其塑造成必定能奪取王位的‘工具’。我的女兒，就是丈夫心中最理想的人選，她既擁有王位繼承權，又有斯賓塞家族的血脈，還有不錯的天賦。”
    提到有關於丈夫的事情，索菲亞沒有悲傷的情緒，隻有一種冰冷的決絕。
    “我是在女兒一歲的時候，被家裏的女仆長帶離身邊，才知道的這件事情。”
    她的聲音，微微顫抖。
    “我不想讓自己的孩子成為道具，但我卻無權決定我們母女二人的命運，隻能眼睜睜的看著她……被人從懷裏帶走。”
    德萊恩聽到這裏，說道“抱歉，讓你想起來了不好的事情。”
    “沒關係。”
    索菲亞調整好情緒，吐出心中積壓多年的鬱結。
    “一切事情的轉機，是在孩子三歲的時候。我的丈夫因為一場事故，死在了多瑪共和國的土地上，這件事情在當時引起了不小的轟動，所有人都猜測他的死因……可隻有我，覺得他的死是一種解脫，我終於能改變自己的未來。”
    窗外的晨光，照亮了索菲亞夫人的半邊臉龐。
    她的眼中沒有悲傷，隻有決絕。
    “為了不讓自己的親生女兒，淪為爭權奪利的工具，我和那些長老們達成協議……我會用代理家主的身份，管理運營整個家族，保障他們的富庶生活。除此之外，我還要親自參加這一次的王儲之戰，奪取最終的勝利。”
    索菲亞夫人說到這裏，喃喃自語。
    “隻要贏得王位，我就能改變女兒的未來……”
    她說到這裏，淒慘一笑。
    眼底裏破碎的光，像是一盞還未熄滅的殘燈。
    “為此，我接手了死去丈夫的研究。從一次性聖遺物到亡靈魔法，都是他計劃裏的產物。”
    德萊恩想起索菲亞夫人先前的說法，皺著眉頭問道“這些東西……”
    “是的，他都想用在女兒的身上。”
    索菲亞夫人的聲音，變得嘶啞起來。
    “按照丈夫原先的規劃，他會用數十年的時間，改造女兒的肉體結構，讓她變成‘人造魔力爐’。斯賓塞家族則可以在這段時間裏，做足準備，製作出數目驚人的一次性聖遺物。屆時……王儲之戰會變成單方麵的碾壓。”
    聯想到索菲亞夫人的寶石魔法，德萊恩能想象那時候的畫麵。
    被父親改造完成的珍妮，會在王儲之戰砸出上百個魔法，將對手“轟炸”至死。
    這些喪心病狂的家夥……
    “德萊恩先生，這就是我不堪回首的過去。”
    索菲亞夫人看著對麵的德萊恩，臉上露出淒楚的笑容。
    那笑容像是被歲月磨鈍的刀刃，早已失去鋒芒，卻仍能割痛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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