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傑帕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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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貝洛伯格的銀鬃鐵衛戍衛官傑帕德·朗道,為大守護者效力是我的榮譽也是責任。貝洛伯格是這顆星球最後的壁壘,而銀鬃鐵衛就是貝洛伯格不可摧毀的防線。
“正義已至,到此為止了,懺悔吧。”
“隻有成為民眾可以仰賴的盾牌才能安心接受這「築城者」的稱謂帶來的名譽。大守護者的信任不容背叛,應守護之人的期待不可辜負。”
今日我們講的是傑帕·德朗道)
我第一次見到傑帕·德朗道的時候覺得這個角色有些愚忠了。
貝洛伯格曆437年冬,我誕生於地髓供暖係統第三次故障期。
母親常說我的第一聲啼哭與城牆警報同時響起,父親則抱著繈褓中的我站在了望塔,讓永冬嶺的寒風舔舐新生兒的皮膚——這是朗道家延續百年的「風雪受洗」。希露瓦老姐偷偷告訴我,那天她攥著我的繈褓繩結,險些用機械扳手砸碎防彈玻璃衝進育兒室。
七歲生辰那夜,父親用燒紅的家徽烙鐵按在我掌心時,壁爐裏燃燒的正是祖父的遺物盾牌。
「朗道家的男人要用傷疤記住兩件事:盾牌的重量,與背叛的代價。」他渾厚的聲音混著皮肉焦糊味在廳堂回蕩。我盯著天花板上齒輪吊燈投下的陰影,發現那些銅鏽構成的圖案竟與母親咳在手帕上的血漬驚人相似。希露瓦在門外用扳手敲擊蒸汽管道的摩斯密碼:「挺住,我藏了止痛凝膠。」
……
每當父親前往裂界前線,希露瓦會把我塞進她的秘密工坊。那個充滿焊槍火花與齒輪油味的閣樓,堆積著被軍方淘汰的自動機兵殘骸。她教我辨識壓力閥的喘息頻率,說「冰冷的機械比活人更誠實」。十二歲生日時,她用報廢的築城者機甲核心為我打造微型盾牌——後來這枚齒輪項鏈在裂界救過我的命,它卡住冰霜造物的喉管時發出的金屬哀鳴,像極了姐姐調試失敗的手風琴。
……
我始終懷疑母親死於某種家族遺傳的「永冬症」。她的梳妝台抽屜裏鎖著十七瓶不同顏色的藥水,每晚就著琴酒吞服時會哼唱古老的築城民謠。最後一次發病那晚,她蒼白的指尖劃過我訓練留下的淤青,突然笑著說:「多好啊…你的血還是熱的。」葬禮上父親砸碎了所有藥瓶,紫色藥液在雪地上沸騰如活物——三小時後,鐵衛在宅邸地下挖出五具綁著朗道家徽的屍體。
……
九歲那年的「狩獵試煉」,父親要求我獨自擊殺霜晶狼。
在追蹤獵物三天後,我癱倒在廢棄礦洞,卻發現垂死的母狼正在用體溫融化冰層喂養幼崽。當鐵衛製式匕首刺入它咽喉時,融冰混著狼血浸透我的鹿皮靴。返程途中,我把幼崽藏在希露瓦的機械狗腹腔裏,它喉嚨裏發出的嗚咽聲,像極了母親臨終前的咳嗽。三個月後,那隻機械狗在裂界偵查任務中被酸液腐蝕,而幼崽的齒痕至今留在我書桌底部。
……
老姐的成人禮宴會上,我偷聽到長老們討論她的婚約對象,一位能提供新型地髓提煉技術的機械師。那晚姐姐砸碎宴會廳的防彈玻璃,用液壓剪將婚紗改造成絕緣鬥篷。她跨上改造摩托時朝我喊:「記住傑帕德!朗道家的女兒隻嫁給自由!」後來我在廢墟裏找到半朵冰雕玫瑰,它的棘刺是用防空導彈碎片打磨的。現在這朵玫瑰嵌在我的肩甲內側,每次舉盾都會刺入舊傷。
……
十三歲冬季考核,父親給出兩個選項:
a. 在零下50度的裂界邊緣存活48小時
b. 處決一名偷渡下層區的流浪者
我背著凍僵的流浪者穿越暴風雪時,他潰爛的膝蓋骨摩擦著我後背的朗道家徽。邊境守衛的探照燈掃過我們藏身的冰縫時,那人用最後力氣把某樣東西塞進我護甲夾層——後來我才知道那是張泛黃的全家福,照片上的嬰兒戴著與我相同的齒輪項鏈。
……
十五歲正式授銜日,某個嫉妒朗道血脈的老兵在我軍靴內層埋了淬毒刀片。潰爛的腳踝讓我在第一次裂界巡邏時落後隊伍三公裏,卻因此躲過「霜噬者」的伏擊。當我在暴風雪中拖著殘腿找到隻剩上半身的隊長時,他正用腸子纏繞住怪物觸須,嘶吼著讓我補刀——那柄插入他心髒的匕首,後來一直掛在我床頭警示自己:戰場上的惡意比裂界更凶險。
十八歲升任小隊長後,布洛妮婭的前任——瓦爾特統領教會我看懂軍需賬本的暗語。標注為「防凍凝膠」的物資實際是地髓走私品,而「陣亡撫恤金」的流向藏著大守護者派係的洗錢網絡。某個雪夜,我在軍械庫撞見軍需官與地下商人交易,他舉著朗道家族徽章威脅道:「你姐姐的機械工坊能源配額…」我扣動扳機的手指最終垂下,但第二天他的屍體出現在裂界邊緣,凍僵的手裏攥著半張燒毀的走私清單。
托比斯小隊的遺言:
托比斯是唯一敢叫我「小傑帕德」的老兵,他總把配給的黑麥麵包掰給我一半。那場致命巡邏前,他悄悄往我衣袋塞了枚鍍銀口琴:「如果我回不來,把它交給永動機械屋的藍發調音師。」後來我在他碎裂的頭盔裏找到半截手指,仍保持著按壓口琴音孔的姿勢。現在每當希露瓦調試機械鋼琴,我都會站在工坊外傾聽——那些變調的音符裏,藏著托比斯沒能吹完的求愛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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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九歲時的「深潛者行動」中,通訊兵莉塔與我被困在裂界冰淵72小時。為節省氧氣,我們用槍托在冰壁上刻字交流。她寫下:「其實我喜歡你維修盾牌時的皺眉」,我回以:「朗道家的人不配擁有軟肋」。黑暗中的最後一刻,她突然搶過呼吸麵罩按在我臉上,自己用機械義肢在冰麵刻完最後一句:「存護者不該孤獨死去」。後來鐵衛回收的遺體顯示,她喉嚨裏塞著被嚼碎的機密文件——那上麵記載著大守護者刻意擴大裂界的證據。
因舉報軍團長克扣撫恤金,我被「榮升」為裂界偵查專隊指揮官,一支平均存活期不超過兩周的敢死隊。首任副官卡洛夫在出征前夜往我酒裏下藥,卻在關鍵時刻替我擋住裂界造物的酸液。他腐爛的左手最後抓著我的披風紐扣,眼球在溶化前突然迸發出解脫的笑意:「替我看看…星核熄滅後的天空…」後來我才知道,他妹妹因抗議地髓稅被關押在下層區。
……
「銀鬃鐵衛第9條軍規:盾碎者需舉行冰葬儀式。」我的第三麵製式盾牌被「永冬災影」擊碎時,十九名隊員用身體築成人牆護送我撤退。他們的銘牌在火堆裏熔成鐵水,澆鑄成新盾的核心骨架。現在每當我格擋攻擊,都會聽見不同音色的慘叫——醫療兵安娜的尖叫像生鏽的琴弦,偵察兵盧卡的悶哼如同地下礦道的回聲。布洛妮婭說這是戰場創傷後遺症,但我堅持認為那些靈魂仍在盾中存護。
……
獲得「貝洛伯格之星」勳章那日,我親手處決了十二名逃兵。其中有個剛滿十六歲的少年,他的斷腿傷口裏藏著給妹妹的識字課本。刑場上的風雪太大,槍口三次卡殼,最後隻能用祖父傳下的禮儀劍行刑。少年倒下時課本散開,我看見扉頁歪斜地寫著:「哥哥說城牆後麵有太陽」。當晚我燒毀了勳章綬帶,灰燼裏殘留的金線竟與裂界造物的血管紋理驚人相似。
……
現任大守護者常深夜召我下戰略棋,棋子用陣亡者銘牌改製。某次她突然掀翻棋盤,青銅銘牌叮當墜落中輕語:「知道為何選你戍衛官嗎?因為你眼裏的絕望比希望更可靠」。我默默撿起沾著紅酒的「國王」棋子——它背麵刻著前任大守護者的處決日期。那夜我們達成默契:她放任我秘密轉移下層區孤兒,我則對星核實驗保持沉默。
……
希露瓦炸毀朗道祖宅那晚,我正率隊鎮壓下層區暴動。
趕回家時,隻見她站在融化的白銀家徽廢墟上,用等離子切割刀將族譜石碑改造成音響矩陣。父親中風前的最後一道指令從通訊器傳來:"處決叛逆者"。我舉起槍的手卻在顫抖——她脖頸上戴著母親臨終前囑托給我的翡翠吊墜,那本該隨棺槨深埋地髓礦脈。
……
人們隻記得"永動機械屋"大爆炸,卻不知那天是希露瓦機械寵物的忌日。她花了七年培育的量子蜂群突然集體自毀,金屬殘骸在廣場拚出"自由即罪孽"的古代文字。當我帶著防爆部隊闖入時,她正把最後一隻蜂王芯片植入自己脊椎:"它們不該被編程成殺戮機器…就像我們不該被鑄成城牆的磚石。"後來那份蜂群核心數據,成了銀鬃鐵衛無人機部隊的藍圖。
……
曾有三個月緩和期,希露瓦提議用共振原理加固城牆。我們秘密將她的機械大提琴聲波發生器連接到我盾牌的能量核心,測試當《存護頌歌》第七樂章響起時,防禦力場增幅達到237。但實驗最終止於那個暴雪夜——琴弦崩斷的瞬間,我的盾牌裂痕中滲出藍色血液,而她發現聲波頻率與裂界災影的哀鳴完全同頻。
……
在地下黑市線人提供的錄像裏,希露瓦正用朗道祖傳盾牌設計圖交換星核殘片。我帶隊突襲交易現場時,她的機械臂突然調轉槍口擊斃賣家:"傻弟弟,我在幫你清理蛀蟲。"後來查明死者是前任大守護者的私兵首領,而他懷中的星核殘片檢測出與我盔甲相同的能量簽名。那夜我們隔著牢房鐵欄對飲,她突然說:"知道為什麽你的盾牌能共鳴星核嗎?因為鑄盾用的地髓…浸過母親的腦脊液。"
……
最高軍事會議上,希露瓦踹開大門全息投影出《鐵衛義體化方案》:將士兵大腦植入機甲可降低85傷亡率。我掀翻提案台怒吼:"那和裂界造物有什麽區別!"她冷笑著拉開衣領,露出機械心髒的藍光:"去年你心髒中彈時,是我把地髓反應芯塞進你胸腔。"全場死寂中,布洛妮婭打翻咖啡杯的聲響像極了母親藥瓶墜地的聲音。
……
每月最後一個周日,希露瓦會強行把我綁進機械屋玩"角色互換":她穿著我的盔甲批閱軍報,我戴著她的護目鏡調試機甲。有次她改裝了我的聲帶模塊,當我下令解散鐵衛時,所有機械造物突然向裂界方向行軍。解除控製後她笑得流淚:"看啊…你骨子裏的反抗欲比我還瘋。"那天我們聯手刪除了這段數據記錄,但機甲核心艙裏多出個加密文件,命名為《貝洛伯格毀滅程序·備用方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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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希露瓦35歲生日時,我收到匿名寄來的機械鳥匣。擰動發條後,鳥喙吐出血色全息信:"當你聽見這首歌時,我已完成意識上傳"。背景音樂是她改編的家族安魂曲,而鳥翼振動頻率與母親臨終心電圖完全一致。我率隊搜查整個機械屋,卻在她的私人實驗室發現上千具我的等比例機甲,最後那具胸腔裏跳動著鮮紅的人造心髒。
……
"裂界吞沒銀鬃要塞那夜,我們定下血色契約:她給我植入星核穩定器,代價是取走我所有童年記憶。手術台上,她的機械觸手插入我後頸時突然停頓:"知道為什麽選擇記憶嗎?因為那些風雪夜的溫暖回憶…會讓我舍不得摧毀這個扭曲的世界。"麻醉劑生效前,我看見她眼瞼處有冰晶融化——那是朗道血脈哭泣時的特征。
……
當布洛妮婭將我綁在星核萃取器上時,她胸口嵌著的琥珀色晶體正與我的機械心髒共振。
"七百年前朗道先祖簽署的《地髓公約》,其實是自願成為星核容器的血契。"她指尖劃過我暴突的血管,"每代長子繼承的不僅是姓氏…還有這座活體牢籠。"全息屏閃動母親臨終畫麵——她顫抖的雙手不是在咳血,而是在剝離自己脊椎裏的星核碎片。而父親要求的"狩獵試煉",不過是篩選宿主耐受性的殘酷實驗。
……
希露瓦在意識上傳前留給我的最後禮物,是埋藏在鐵衛徽章裏的全息投影儀。
激活後,貝洛伯格城牆顯現出截然不同的樣貌:冰層之下,無數代朗道宿主的身軀相互虯結,形成綿延千裏的生物基座。我的瞳孔倒映著城牆內核跳動的星核矩陣,而每個能量節點都懸掛著鐵衛烈士的殘破銘牌。最深處閃爍的坐標,指向我七歲那年"意外身亡"的雙胞胎妹妹——她的神經網至今仍是星核主控係統。
……
下層區暴動領袖將槍抵住我太陽穴時,我主動調整角度讓彈道對準腦內星核穩定器:"開槍,你們將獲得十二小時安全撤離期。"他們不知道,我在銀鬃鐵衛手冊夾層裏藏了五十年份的裂界防禦漏洞圖。當子彈穿透顱骨時,疼痛反而帶來解脫——飛濺的腦組織在雪地上組成古老的築城者密文,翻譯過來竟是:"我們才是裂界的原罪"。
……
在星核引爆倒計時七分鍾,姐姐的機械大軍突破防線。她的人形終端捧著我的臉,電子聲帶模擬出童年搖籃曲的頻率:"媽媽用精神網絡編寫了存護程序,而我們是困在代碼裏的幽靈。"她的機械臂突然撕裂自己胸腔,露出正在坍縮的微型黑洞——那才是真正的星核本體。我們相擁墜入虛空時,她最後傳輸的數據流裏藏著母親未說完的遺言:"…讓雪融化吧"。
……
解密銀鬃鐵衛第零號機密檔案,泛黃的羊皮紙上隻有一句湮滅指令:
"當存護成為暴政時,朗道宿主需執行文明格式化"。我的血液在地髓管道中逆向奔湧,城牆開始吞噬自身。布洛妮婭在通訊頻道歇斯底裏大笑:"你終於成了真正的戍衛官!"永冬嶺的積雪首次出現融化跡象,而水中倒映著上古文明的高樓殘影——它們有著與貝洛伯格完全相同的城市輪廓。
……
存護者墓誌銘
在時空坍縮的奇點,我為自己刻下這樣的碑文:
「這裏沉睡著傑帕德·朗道
他畢生修補的城牆
不過是上一輪文明的火葬場
存護最深的諷刺在於——
我們虔誠守護的
正是本該摧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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