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西漢第13位皇帝漢衰帝劉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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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縱觀古今曆史,聖人是天地間芸芸眾生的主宰,通過考察陰陽二氣的變化來分辨萬物,從而知道生死存亡的途徑,考察各種事物的始終,洞察人們內心實情,發現萬物變化的征兆把握抑或求生的關鍵,所以縱觀古今聖人所遵循的方法,守則始終一致。
    未央宮的重重帷幕在朔風中翻湧,我倚著玉幾,看董賢指尖的血順著琴弦淌下,在焦尾琴的斷紋裏匯成一條暗河。十二盞朱雀燈突然同時搖曳,把他的影子投在《春秋》竹簡上——那團黑影分明在啃噬“克”字的最後一筆。)
    “子淵,你聽這雪聲像不像漸台下的水?”我摩挲著鎖骨處的舊疤,三年前那柄淬毒的玉劍就抵在這裏。董賢的玉簪碎在龍紋磚上時,我忽然想起王莽獻《赤蛟歌》那日,他蟒袍上的金線刺得人眼疼。
    他腕間的玉鐲硌疼了我的掌紋,椒房殿的麝香墨開始在肺腑裏燒。銅鏡裏兩條蟒蛇正在互噬,無鱗的那條露出孝惠帝般的溫潤皮相,另一條的七寸處烙著“太初元將”的赤印。史官不會知道,建平四年賜死王嘉那夜,詔獄簷角的冰淩冒的是熱氣,董賢睫毛上的雪卻是涼的。
    炭盆爆出火星,濺在撕破的中衣詔書上,血寫的“漢”字蜷縮成焦黑的蛇蛻。漸台的更漏聲穿透承塵,子時三刻了,三年前我擲出的玉劍正懸在未央宮梁木間,劍穗上王莽的血早凝成紫黑的棗核。)
    “陛下,該進藥了。”董賢捧來的青瓷碗裏,湯藥倒映著長樂宮的飛簷。我嗅出腐鼠味裏混著高祖斬白蛇時的血腥氣,突然發笑——原來從孝武皇帝燒焦尾琴那刻起,未央宮梁柱裏的白蟻就已在啃噬堯舜的聖德。
    玉璽砸向宮門時,我聽見定陶國的《論語》聲碎了一地。火焰爬上袍角的瞬間,終於看清六歲那年未央宮丹墀的露水,原是二百年前鴻門宴上未落的劍芒。)
    建平四年雪夜
    朕赤足踏過未央宮的冰階時,聽見足底的血珠凝成珊瑚,墜地竟作金石聲。這雪啊——抓一把塞入口中咀嚼,血沫混著冰碴從唇角溢出)——苦得像是高祖斬白蛇時,濺在龍袍上的膽汁。
    冰層下黑蟒的鱗片在遊走,那些赭色黏液漫過朕的腳背,發出椒房殿藥爐沸騰的嘶鳴。你們看!突然撕開衣襟,露出心口蜈蚣狀的凸起)董賢獻的《赤蛟歌》裏鑽出的毒蟲,正啃食朕二十三歲的骨頭!
    階下囚車裏的王嘉還在笑,霜花在他須發間排成未濟卦——坎上離下,好個“火在水上,不續終也”!指甲摳進冰階裂縫)元狩四年的祁連雪曾淬過霍去病的箭,如今全插在漢家宗廟的梁柱上!
    踉蹌撲向宮牆)那十二個紅衣稚子的童謠聽見了嗎?“白蟒骨,化飛灰”——狂笑中扯斷冕旒)高祖斬白蛇平天下,到朕這裏竟養出赤蛟!指天怒吼)雪片裏映著的列祖列宗,你們當年飲的匈奴血,可曾預兆今日王莽在長樂宮地底的笑?
    冰棱中凍著的綠蛾突然振翅,碎冰劃破朕的掌心。多像六歲那年,乳母用雪水煮龜甲占卜,裂紋滲出猩紅寫就的“莽”字……忽然溫柔)董賢啊,你眼淚滴在朕脊背時,可曾看見雪堆的未央宮在火中融化,露出王莽持璽的倒影?
    抓雪堆砌玉璽形狀,血水滲透冰晶)這傳國璽……咳出帶冰碴的黑血)高祖捧它時是滾燙的,孝武皇帝撫它時是溫的,到朕手裏……雪璽轟然坍塌)竟冷得剜骨!
    宮簷銅鈴突然齊喑。雪,停了。
    凝視掌心漸化的血璽)原來建平四年的雪不是雪——是赤蛟褪下的鱗,是白蟒未幹的血,是漢家二百年基業……聲音陡然尖利)在朕指縫裏漏盡的沙!
    漸台血火錄:
    我立在漸台最高處時,暮色正順著渭水爬上來。赤足下的朱砂早被青苔吞了,腳踝那道鐵鏈勒痕卻愈發刺目——三年前親手鎖的孽,如今倒成了我劉欣最體麵的綬帶。王莽跪在階下,食盒裏的紅棗紅得蹊蹺,像昨日腰斬太史令時濺在龍椅上的血珠子。
    “陛下聖德感天……”他聲音黏得能糊窗紙,卻讓我想起董賢咽氣前喉頭那串血泡。屏風上高祖斬蛇的劍尖在滴血,落地竟凝成董卿的玉扳指,內圈還刻著“元壽二年元日,共酌斷腸酒”——可那日分明是我親手喂他喝的鴆!
    河燈漂近了才看清,全是我朱批過的奏折折的船。建平四年春旱求雨的折子,此刻正被渭水泡成浮屍的臉。王莽突然扯開錦袍,心口那個“忠”字刺青紮得我眼疼——當年他跪接這禦筆時,袖中可藏著今日毒棗的種子?
    “忠字拆開是‘中心’!”他手指按上我胸膛的疤,那處新肉還在滲膿。三年前漸台擲劍問天,劍痕裏竟鑽出食字蟲,啃得《堯典》隻剩“其命維新”四字。此刻他白發纏上闌幹,轉眼化成鐵鏈勒我脖頸,另一端直通長陵地宮——原來高祖早在地下備好了絞索!
    河燈忽地翻麵,千千萬萬“莽”字聚成黑蛟。董賢的翡翠耳璫從棗核裏蹦出來,被我踩碎的刹那,渭水倒灌上玉階。水紋裏浮出未央宮大火的倒影,火中鳳凰雛鳥銜著“太初元將”詔書,竟與王莽袖中滑落的《代漢策》字跡一模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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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屏風上的呂後突然眨了眨眼,人彘陶罐墜地時,我聽見自己脊梁折斷的脆響。王莽撿碎片的手在抖,可那幼蟒從他袖管鑽出時,額間兩點朱砂痣亮如危宿——原來二十三年前我出生那夜,太史令說的“雙星犯紫微”,從來就不是什麽天象!
    漸台在坍,渭水在笑。最後一眼看見高祖斬蛇劍插進自己丹田,劍穗上太史令的斷指,正指著二十八宿中最暗的危宿。而王莽的新蟒已盤上漸台殘柱,蛇信舔著“漢”字匾額,像極了我六歲在定陶國,舔舐母後賜的毒蜜時的模樣。
    元壽二年夏夜,未央宮最後一盞人燈即將燃盡)
    青煙在藻井間盤成垂死的龍形時,朕正在和影子下棋。案頭玉璽壓著三卷空簡——一卷該寫罪己詔,一卷要錄王莽輔政之功,還有一卷……突然攥碎筆杆)哈!該是董賢的追封諡號!
    銅鏡裂了。
    裂紋從朕左眼貫穿右頰,像那年驪山秋獵時射偏的箭痕。碎鏡片裏忽然湧出定陶國的雨——六歲生辰那夜,太傅逼朕默寫《洪範》第九疇,燭淚燙穿竹簡時,母後說這是吉兆:"我兒注定要燒穿腐壞的世道。"
    可朕燒得太狠了。
    扯開中衣露出心口赤蛟紋)這朱砂刺的蛟龍……鱗片是用王嘉的血點的睛……董賢說蛟遇火則騰空,可如今連未央宮的梧桐都作了焦炭!蘸墨卻滴出血)原來硯底沉著碎玉杯——是了,斷袖那夜打翻的合巹杯,渣滓竟在墨裏醃了三年…
    雷聲碾過椒房殿的瞬間,朕看見二十三個自己在梁上遊蕩:六歲那個抱著《論語》發抖,十三歲那個數著未央宮台階上的露水,二十一歲那個在董賢鎖骨間烙下玉璽印……突然以頭撞柱)列祖列宗看好了!這才是真正的罪己詔!血順著蟠龍柱淌成豎寫的詔文)
    王莽破門時,朕正把玉璽塞進董賢的舊藥囊。多可笑,當年裝續命丹的錦囊,如今裹著傳國玉璽,鼓囊囊像懷胎十月的死胎。咬斷舌根前,朕終於嚼出西域貢棗的謎底——棗核裏藏著高祖斬白蛇的劍尖鐵鏽,難怪甜得發腥)
    他們撬朕手掌時,梧桐葉碎成了雪。
    建平四年的雪終究還是冷的,隻是落在史書上……血沫嗆出笑聲)總該有些東西是燙的,比如塞在玉枕下的《赤蛟歌》殘篇,比如朕刻在肋骨的八個字:
    “漢火未熄”
    “焚我成燧”
    暴雨撲滅最後一縷青煙時,未央宮地磚縫裏鑽出赤色小蛟,銜著血詔遊向長陵。而朕的魂魄懸在藻井,看見十二年後王莽的頭顱被漆成酒器——他啜飲的,正是今夜這場蓄了二十三年的雷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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