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挨到了中午，辦公室的人都去了負一樓的大食代吃午餐，我有些沒胃口，就想啃個蘋果對付一下，這時候，朱偉悄悄塞過來一盒高級便當。
    一看包裝就很精致，裏麵葷素搭配，有牛排有配菜，還有昂貴的牛油果奶昔。
    “司葭，這個給你。剛才謝謝你哦。”朱偉諂媚地說。
    我不情不願地笑了笑：“謝謝。讓你破費了。”
    確實，算上剛才的100，他今天在我身上花了有兩百了，對他而言確實稱得上是破費。
    他平時是個連給公司采購都要想盡辦法榨油的家夥，不僅偷偷用購物卡代替現金換取價差，再把卡下來的差價塞進自己的腰包。
    而且為人相當摳門，前幾回我就發現他中午隻吃自己帶的飯，公司發的負一樓大食代的抵用券從來都不用。
    我問他為什麽？他說攢著公司發的餐券，可以在逢年過節的時候，用它們來買大食代自製的月餅和粽子禮盒。這樣會算計，連過節送禮的錢都省了。
    做人都做到這份上了，難怪長相都隨了性格，看著就像隻瘦猴。
    這會兒，我倒是很好奇，今天是幫了他多大的忙，值得他這樣破費。
    “朱哥，昨天到底為什麽摘了氣球重打，你剛才都沒有說清楚，這裏麵…還有沒有我不知道的故事？”我衝朱偉狡黠地眨了眨眼睛。
    朱偉立即變得尷尬起來：“就是那批氣球質量不行唄，剛貼上去就炸了好幾個。”
    “是嗎？”我用懷疑的目光看著朱偉，“可是按理說，這氣球不是我們部門采購的嗎？”
    “是啊，我剛才和方經理匯報的時候，你不是也在？”朱偉嘿嘿傻樂，想打馬虎眼兒混過去。
    我揪住他問：“難道跟那張發票有關？”
    朱偉瞪大眼睛。
    我繼續誘敵深入：“我好像一點兒都不記得我們那天還采購了氣球？”
    朱偉眼珠子快掉出來了。
    我輕飄飄地說：“那不然我一會兒看到方經理……”
    朱偉忙阻止我，就好像方經理立刻會出現似的。
    “好了好了，我告訴你，不過你可別告訴別人啊。”
    “嗯。”我誠懇地點點頭。
    “其實…那批氣球是我在1688網站上買的，一袋一百個才兩塊錢。”
    “啊？”我無語極了，想到看到的發票數額，又低聲說，“幾十塊錢你也省。”
    “幾塊錢也得省啊。”朱偉縮著肩膀，“我剛買了房，房貸一個月就還七千五。我到手一萬不到，平時每個月隻敢花一千，省下的錢還要寄給我媽。”
    “一個月一千？”我驚訝極了，“一千，你在上海怎麽開銷？”
    “我是男的，也不怎麽需要花錢。”他又看看我，說，“不過要是我以後交了女朋友，我媽說就不用我寄錢回家了。”
    我深深地歎了口氣，純粹是為了那句“以後要是交了女朋友……”，我隻當是為自己積陰德，為素未謀麵的朱偉未來媳婦謀福利，默默又把兩百轉回給了朱偉。
    “你以後要娶媳婦的。”我看看他，“朱哥，你還是收下吧。”
    “那采購氣球這事……”朱偉看看我。
    這事可大可小，真傳到張經理耳朵裏，他指不定在申總麵前怎麽告狀了。張經理剛才的表情像是受了大委屈。想到這個，我同情起朱偉來。
    “我不會告訴方經理的。我發誓。”我主動表達誠意。
    朱偉感激地看看我，懺悔地說：“下次我真的不敢再占公司的便宜了。我第一次知道氣球遇到橙汁還會爆炸。”
    他倒像是擠牙膏，擠一點擠一點，最後牙膏皮破了，一股腦兒吐露出來。
    “昨天，甲方公司來個了監理，想看看我們布置得怎麽樣，偏巧不巧買了一堆手剝橙慰勞大家。我是最後一個幹完的，大家見我動作慢，那會兒正圍著幫我貼氣球呢。”
    聽到這兒，我忍不住看了朱偉一眼。
    又貪便宜又偷懶，我昨天就不該信他。
    朱偉尷尬的笑了笑說下去：“我們手裏都拿了手剝橙就吃起來，結果，就跟放鞭炮似的炸了一片。我們都嚇壞了。”
    朱偉一臉的驚魂未定，“我當時心裏想著，這下完了，肯定要被公司開除了。但是張經理還是挺淡定的，馬上跟甲方公司說，重新粘一批氣球，用市麵上質量最好的先鋒氣球，保證不會再出問題，然後就給相熟的婚慶機構打了個電話， 臨時調了一批高端婚禮用的氣球，又馬不停蹄布置上去，就這麽化險為夷的。”
    “那出了這麽大的事，你怎麽不打電話給我啊。”
    “找你有什麽用，再說那時候整個策展部都忙成一鍋粥了。我們隻是行政部過來支援的。要是真出了事還得是他們策展部擔責，個個都跟驚弓之鳥似的。”他對我擺了擺手，“你就是新來的，還沒混上眼熟呢，在那種時候誰能想起你來，都惦記著火急火燎把活幹完呢。”
    “那這發票？”我輕聲提醒了一句，“你從哪兒來的？”
    “我有個朋友……”他用那種眼神看著我。
    我當即便懂了：“好好好，朱哥。你別說了，我知道了……”
    那種給幾個點能開多少金額發票的公司是業內眾人皆知的事。
    看來幾十的氣球是小事，還有看不見的地方，貓膩更多。
    我都有些後悔了，早知道就不問了。這種事，我還是少知道為妙。
    “你以後可別貪便宜了。”我提醒朱偉，“萬一被別人發現你就完了。”
    “嗯嗯。”朱偉點頭如搗蒜。
    然後他又可憐巴巴地看著我：“你不會去向申總告狀吧？現在外麵在傳你和申總的關係。”
    “沒有的事。”我搖搖頭，認真對朱偉說，“我真的不是申總的臥底。”
    朱偉看看我，像是信了，猶猶豫豫又忐忐忑忑地坐下來。
    我打開朱偉給我買的便當吃了起來，隻覺得這個世界上真正的壞人的確很少，隻是從某種程度上來說，我們都是有缺點的正常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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