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七。
    新年已經過去了七天。
    秦布衣依舊沒有動兵的跡象。
    他還在玩兒心理戰和輿論戰。
    輿論傳單發的更多了。
    楚地三族叛軍，更加的人心惶惶。
    而逃跑的民夫也是越來越多。
    如今三族軍隊吃飯問題，都需要軍隊自己解決。
    一部分軍隊轉為運輸隊。
    很多老家偏遠一些的，都開始有了思鄉厭戰的情緒。
    秦布衣放回了很多接受過思想教育，也就是洗腦的南楚三族本族，以及一些附屬家族的親眷。
    他們進入軍營之後引起了不小的震動。
    一些將領，不得已封閉軍營。
    可有些東西，越是壓抑，越是會爆發。
    而初七這一天。
    秦布衣的大軍動了。
    甚至永州的十萬官兵，也抽掉了八萬。
    十八萬大軍出永州。
    英國公，吳國公各領十萬大軍出衡陽，邵陽。
    大軍南下，準備正麵決戰。
    原本南楚三家是百萬大軍。
    可是自從丟了永州，被秦布衣攻心輿論戰後。
    他們的大軍直接跑了一大半。
    剩下的都是各家主力部曲，以及一條道路走到黑的附屬家族。
    昭靖瑤回到了昭家軍營。
    被秦布衣放了回去。
    跟在秦布衣身邊，有不短時間了。
    見識過秦布衣的新軍，見識過朝廷改製後的軍紀。
    軍民和諧之情。
    在回到耒陽之後。
    昭靖瑤臉色很是難看。
    能夠看到被驅趕到城外的流民難民。
    四處能夠看到凍死，餓死的屍體。
    隨處打罵百姓的官兵。
    甚至還有女子的慘叫和痛苦。
    這是何等的人間煉獄？
    這就是他們南楚三族想要追求的未來嗎？
    秦布衣當初所說的話，她還記憶深刻。
    如今更是內心震動。
    這些世族叛軍，和匪賊有什麽區別？
    路過的官兵士卒，看向自己的眼神充滿了淫邪。
    若非她身邊有些世族子弟穿著甲胄相隨。
    隻怕，她昭靖瑤也會被侮辱。
    昭靖瑤內心產生了深深的動搖。
    在永州城裏。
    秦布衣手下那些官兵，為百姓修建房屋，發放物資，甚至還會將自己的吃食，糖果蜜餞分給孩子。
    可在這裏，根本看不到。
    永州過了一個新年，所有老百姓，都能換上新衣服。
    就算是在衡陽之時。
    那些百姓，也有衣物分發，糧食分發，甚至會給安排工作，保障吃食，休息的住處。
    秦布衣手下，其實有很多世族子弟在當官吏，輔助做事情。
    然而，她們昭家這樣的世家大族，手下非富即貴，都是世族，豪強。
    可他們和秦布衣手下的世族相比。
    完全是兩個生物。
    在秦布衣那裏，她能夠看到人性的亮點，人的尊嚴。
    可是這裏。
    人，有尊嚴嗎？
    被人隨意殺死，射死，侮辱致死。
    到處都是欺辱。
    這些醜惡，讓昭靖瑤突然覺得惡心反胃。
    更多的是憤怒。
    為何這些雜碎能夠心安理得活著？
    他們是真的都該死。
    這樣的軍隊，就該被消滅。
    昭靖瑤回到軍中的消息傳遍全族。
    昭家所有宗族分支都被召集起來。
    “靖瑤，你去魏王秦布衣那裏，可受到欺辱？”
    “傳聞魏王風流好色，自小就留連勾欄瓦舍。”
    “你被她玷汙了嗎？”
    見到昭靖瑤，宗族族老都在詢問。
    很多人譏笑，譏諷的看著她。
    那眼神，仿佛是看待什麽妓子，娼婦一般。
    昭靖瑤掃過眾人，心裏隻是冷笑。
    “魏王殿下並未欺辱靖瑤。”
    “甚至沒有為難我等。”
    一位昭家留守宗族的白須老者開口。
    “六太爺！”
    “文烈！你還活著？”
    “六太爺，你，你竟然還活著？”
    整個昭家大帳又激動哄鬧起來。
    “肅靜。”
    昭家族長，昭興業開口。
    整個耒陽府城大堂，立刻安靜下來。
    “六太爺。”
    “朝廷那邊，到底是什麽情況？”
    昭興業開口問道。
    “族長。”
    “老夫想先問問。”
    “家族是什麽情況？未來有何打算？”
    昭文烈開口問道。
    這位昭家老輩子。
    內心也很複雜。
    見識過秦布衣的土地改革，見識過百姓擁護。
    他這個快要埋進土裏的老頭子。
    內心有了很多感慨。
    昭文烈畢竟也是昭家培養出的讀書人。
    收到聖賢之言的熏陶。
    如今拿著家族軍隊和朝廷軍隊以及治理地方做個對比。
    他就覺得恥辱，難受。
    “家族未來的打算，不早就確定了嗎？”
    “掌控楚地，以圖天下。”
    “隻是如今朝廷大軍強大，我等抗衡艱難。”
    昭興業自然而然道。
    “掌控楚地？”
    “是隨意殺戮為趣，隨意奸淫婦孺為樂的方式來掌控楚地嗎？”
    昭文烈話語激烈，蒼老的聲音帶著痛苦而又憤怒的質問。
    他的身體在劇烈顫抖。
    花白的胡子更是晃蕩不停。
    老眼都有些猩紅。
    這話一出，原本還有些聲音的大堂，立刻寂靜無比。
    “朝廷在長沙，在湘潭，在衡陽。”
    “保境安民，掃滅匪賊。”
    “朝廷的官兵，沒有欺壓百姓，沒有燒殺搶掠。”
    “甚至給百姓修建房屋，分發糧食，衣服。”
    “朝廷軍隊在嚴懲欺辱百姓的惡霸。”
    “甚至女帝本人，還親自做工，做飯洗衣……”
    “這是老夫看到的！”
    “可是在這耒陽。”
    “老夫看到，穿著我昭家兵丁衣袍的士卒，在射殺百姓取樂。”
    “就在城門的小亭子。”
    “有士卒結伴奸淫婦人。”
    “這是老夫看到的！”
    “老夫且問。”
    “我們昭家之人，都是一群豬狗不如的畜生嗎？”
    昭文烈雖然老邁，可是聲音中氣十足。
    傳遍所有人耳中。
    很多人臉色滾燙，麵麵相覷。
    亂世之所以可怕。
    是因為失去秩序。
    當秩序消失的時候。
    人類心中的惡念，會無限被放大。
    燒殺搶掠，僅僅是秩序缺失的基本展現。
    更醜惡的人吃人社會，將更加可怕。
    昭家是南楚三家之一，是楚地的絕對掌控者。
    他們隨意燒殺搶掠，已經養成習慣了。
    很多高層，不知殺了多少人，搶了多少貌美女子。
    甚至當著其丈夫的麵，侮辱他的妻子。
    這些事情，昭家在座的不少人，都做過。
    秩序消失後，緊接著消失的是他們的道德。
    曾經不敢做的事情，他們都做了。
    不敢搶的女人，她們搶了。
    看上的寶貝，直接殺人掠貨。
    這就是亂世。
    對於昭文烈這個世族老儒生來說。
    看到昭家之人，士卒所做的畜生之事，他真的是痛苦和羞愧。
    原本是占據大義，認為女帝禍國，北涼王府不臣之心。
    然而事實上。
    真正禍國不臣的是他們。
    這真的是太醜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