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戰。
    泰元皇帝在拿整個西秦做賭。
    他就算是將兩百萬人全送在檀州城下。
    也想賭檀州的大周軍彈盡糧絕。
    隻要大周彈盡糧絕。
    這就是三國聯軍的轉機。
    這是西秦唯一的機會。
    也是他泰元皇帝完成畢生夢想的唯一機會。
    無論後世怎麽評價他。
    說他是暴君，昏君也罷。
    隻要滅了大周。
    他就能笑到最後。
    前軍攻城。
    後軍休整。
    日夜不休。
    要將檀州城內，大周的弓弩箭矢全部消耗幹淨。
    到時候，就是三國主力精銳上場的時候。
    隻是，泰元皇帝雖然能夠以偏執的瘋狂堅定自己的目標。
    可蜀國公有些頂不住了。
    作為攻城主帥。
    他每下達一個命令。
    就是讓成千上萬的人去死。
    雖說慈不掌兵。
    可是親自讓自己熟悉的人，熟悉的隊伍。
    甚至還有自己親自培養的年輕人帶著大軍去送。
    他內心陷入了煎熬。
    如果說，用十萬人換取戰爭的勝利。
    他可能不會猶豫。
    若是用二十萬人的死，換取一個未來。
    他也咬牙堅持下達命令。
    可是現在。
    用四五十萬人的死，去換取一個地方彈盡糧絕的推測。
    他有些動搖了。
    如果沒有去參加秦布衣那場宴會。
    蜀國公或許沒那麽大的壓力。
    可當秦布衣透底過後。
    他的內心多少是動搖的。
    開戰這麽久。
    大周方麵連火器都沒有動用。
    可見對方根本不急。
    但三國聯軍這邊。
    挨著去送死，很多軍隊快要壓不住了。
    古代軍隊，可沒有什麽精神指導和信仰支撐。
    戰兵損失個兩三成。
    基本就是大潰敗。
    雖說現在送死的大多都不是主力精銳。
    可這麽個死法，對大軍的士氣，有太大的心理摧殘效果了。
    “太師。”
    “陛下不願動用器械。”
    “大周軍隻是射殺雲梯周邊的士卒。”
    “反倒是引起了進攻大軍的恐慌。”
    “這麽下去。”
    “我也無法指揮將領士卒了。”
    蜀國公左驍急切的來到第五破虜身邊。
    第五破虜此刻一臉沉默。
    他能怎麽辦？
    他沒勸過泰元皇帝嗎？
    若是今年退走回去。
    準備到開春之後再行進攻。
    到時候，就不用擔心器械不足。
    導致進攻部隊拖拖拉拉，沒有先登城池的器械。
    可泰元皇帝不會聽從。
    他怕，怕退走之後，在沒有機會。
    怕這次走了，三國就不會有機會再行聯盟。
    他說什麽也要繼續進攻。
    器械不足導致的後果是致命的。
    若是有足夠的器械。
    就算是如今攻不上檀州城。
    隻怕也能給予檀州一些威脅。
    後續部隊能夠借助雲梯做到先登的可能。
    可是現在。
    沒有足夠的器械。
    靠著一些弩車搭鉤雲梯，根本不頂用。
    這麽下去，依舊是讓人排隊送死。
    用無意義的死亡，消耗地方的弓弩箭矢。
    甚至連進度條的反饋都不會有。
    三國聯軍的將領們，部族首領們很急。
    尤其是一些小部族，一些小世族將領。
    那些送死的，就是他們的部族之人，是他們的部曲，是他們的手下。
    但凡能夠走路的民夫，都給送了上去。
    就是為了消耗幾根弓弩箭矢。
    這種可笑而又殘酷的攻城戰。
    讓很多將領頭皮發麻。
    他們都產生了動搖的恐懼。
    因為按照這麽送下去。
    很快就該他們本陣分兵了。
    “左驍。”
    “我第五破虜位極人臣，被雪藏了四十年。”
    “你憑什麽覺得。”
    “我能勸動一個想讓大周為他陪葬的瘋子？”
    第五破虜打開秦布衣送給他的水壺。
    喝了一口尚溫的馬奶泡茶。
    八十歲高齡的第五破虜，見到的東西太多了。
    此戰，他是最能體會死傷無辜的。
    這一個月來。
    凍死，餓死的民夫，農兵，可比現在攻城多的多。
    後方河洛大地的百姓。
    死傷更是這的十倍。
    沒有糧草的東遼和匈國騎兵，在劫掠河洛百姓。
    作為主帥，第五破虜比左驍了解的更多。
    可他是將帥，是皇帝的臣子。
    他能做的，是冷眼旁觀這一切。
    等到人死夠了。
    或許這一切，終歸會結束。
    第五破虜雖然嘴上各種臭罵秦布衣這臭不要臉的狗東西。
    但內心深處，其實是認可和佩服秦布衣的。
    王徐安這個投靠匈國，為狼王可汗出謀劃策的江南智囊。
    也不僅僅是他在關注秦布衣。
    在關注大周的政策方針。
    第五破虜也在。
    大周萬民報上的時政點評，國家政策。
    都是清晰的印在上麵。
    但凡有才能的有識之士。
    都知道大周發生的變化是什麽。
    對比自己的國家，誰又能不唏噓呢？
    西秦原本是富庶強大的大國。
    帶甲百萬，沃野千裏。
    有關中，河洛，巴蜀，隴西河西之富庶膏腴之地。
    本有席卷天下的可能。
    但這一切，都晚了。
    三代皇帝錯過了那一次。
    如今是西秦的最後掙紮。
    大周的國力，不是說說。
    連著半天的攻城戰。
    第五破虜一直在計算大周那邊的弓弩消耗。
    如今射出的弓弩箭矢，已經有五百萬發。
    這個數目，三國聯軍加起來是能夠拿出來的。
    但這隻是半天消耗。
    這就太過誇張了。
    而大周檀州城上。
    弓弩箭矢的火力，並未減弱半分。
    大周的弓弩箭矢，以竹和蘆葦為箭杆原料。
    南方竹林眾多，製作箭杆非常方便。
    竹子生長極快，有龐大的數量做原材料。
    而蘆葦也是海量，各個大湖，南方水澤，大量的高質量蘆葦，隻要以大漆油料防蟲，防潮，加固處理。
    這就是上好的弓弩箭矢。
    無論是竹子，還是蘆葦。
    基本是隨處可見的材料。
    最貴的，隻怕就是箭頭。
    但是有了鑄軋機器之後，一次性上千枚箭頭成型。
    這些年來，一直做戰備的大周。
    是靠人力就能將弓弩箭矢消耗完畢的？
    泰元皇帝不懂工業國家的恐怖。
    也不懂火器的威力。
    他的思維方式，還是古典帝國戰爭時代。
    正是因為泰元皇帝是個知兵之人。
    他才會這般堅定的打下去，消耗下去。
    他在等待著大周開始使用火器。
    消耗火器。
    但是經曆了一天的猛攻。
    大周的弓弩箭矢消耗，仿佛依舊是沒有耗盡一般。
    秦布衣讓人去檢查了一下庫存。
    一天的消耗，也挺多的。
    差不多有二十分之一左右。
    這樣打下去，繼續射個二十天沒問題。
    然而到了夜晚之時。
    泰元皇帝下達了借助夜色，用投石機火焰焚城的準備。
    不得不說，泰元皇帝雖然偏執殘忍。
    但，的確是知兵的。
    夜色能見度低，自然是看不見器械推進。
    有效預防所有的器械被火器火炮反製。
    但，讓泰元皇帝完全沒有想過的是。
    潭州城高牆上。
    燃起了火油。
    火光衝天之間。
    一麵麵巨大的鏡子，利用光線折射原理，將火光聚集，折射出去。
    古代版探照燈，將十數裏之外，照的通透明亮。
    如此妙用，讓泰元皇帝的臉色，變得異常難看。
    秦布衣他們早就防著夜襲。
    原本是用作港口的燈塔探照燈光。
    現在用來反製夜襲，效果異常不錯。
    這就不擔心在夜晚被投石機偷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