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個風和日麗的早晨。
    商問萬帶領的義軍屯兵於此已經有半個月了。
    姬玥照常早早就醒了。
    半個月前。
    他不說緣由，死命要從那院中搬出去獨住。
    眾人理所當然的認為，他可能是為了早起練槍吧。
    崔羅來的時候，他就正在練槍。
    槍頭攜風，在他手中轉來轉去，寒光耀眼，槍頭時而衝刺時而回手心作鞭樣甩震，槍身亂晃，陣陣風不止。
    崔羅待了一會，有些不好意思道：“衛寧，那個……”
    姬玥剛練完，問道：“怎麽了？崔叔。”
    崔羅聽衛寧叫自己叔，更不好意思了。
    衛寧都二十三歲了。
    自己老光棍，年有三十四，居然要向小輩求教如何更爺們，如何獲得女子芳心。
    但是轉念一想，這衛寧跟他們處的也像是弟兄。
    崔羅便清了清嗓子，小心翼翼請教：“那個……衛寧啊，我想知道，怎麽才能讓一個女人徹底愛上我呢？”
    姬玥原以為崔羅來是討論武功，沒想到居然是這種問題，頓時深感不悅，但礙於崔羅算是長輩，姬玥沒有發作，隻是道：“我又不是女人，不知道如何愛上一個男人。”
    崔羅兩根食指轉來轉去，聲音裏帶著一絲討好，“但是平日裏總瞧見有女子為你送花送果，你是怎麽做到的？”
    姬玥收了槍，沉吟片刻，回頭看了一眼崔羅。
    崔羅正下意識的內八站著，扭著身子等他回話。
    姬玥：……
    崔羅扭捏小跑近了，“好衛寧，你就告訴我嘛~”
    姬玥便道：“你喜歡什麽樣的女子，堅毅聰明、果敢英勇、溫柔善良或是長相漂亮？相對女子自然也會喜歡這類男子。”姬玥思慮了會，“我對情事所知甚少，不能給你什麽有用的幫助，但如果是求愛的話，寧覺得真誠比什麽都重要。”
    崔羅努力思考了一下。
    這年冬天，崔羅三十四歲。
    他早上起床先找衛寧，打擾他一會，然後無公務時，就去沈明依家門口獻殷勤。
    他知道自己扭捏。
    漸漸相熟。
    沈明依好像是明媚的太陽。
    她隻是脾氣差點。
    性子火爆些。
    但是人很好。
    不會因為自己扭捏就對他另眼。
    崔羅愈來愈覺得自己是配不上她的。
    他覺得跟沈明依站在一起，都有些對不起沈明依。
    拉低了她的美。
    崔羅逐漸有些自卑了。
    尤其是與衛寧一起操練兵卒時。
    崔羅心裏更不是滋味了。
    天下美男這樣多。
    多他一個怎麽了！
    連著許多時日未去沈明依家。
    冬日過去。
    將待夏日了。
    他們不會在一個地方太久。
    襄地大亂，內中割據數方，襄若亡，這幾方勢力便會止住合盟，為那高位再起爭鬥。
    他們不會在這太久。
    木奉有不少青壯也選擇跟隨商問萬。
    操練士兵時，會有鄉親圍觀。
    沈明依遠遠瞧見了崔羅。
    驚奇道：“瞧著你平日扭扭捏捏，想不到竟甩的一手好鞭子啊。”
    這年秋，皇城宦官牽連牽連前朝後宮，導致宮變。
    太監莊嵐聯合皇後蕭氏蕭幼嫻，毒殺皇帝，從內傳出帝王罪己，自殺謝罪。
    扶兩歲幼帝登基。
    蕭幼嫻作為太後，連垂簾都不用，懷抱幼帝，執掌朝政。
    外布各路義軍過往劫掠屠殺記錄，編纂誇大，敗壞其名，不少民眾一聽，心想他媽的這傻屌義軍還不如狗皇帝呢。
    哄騙之下，又開放皇城內糧庫，母家姊妹嫁與朝中掌軍隊的將領，大赦天下，死囚充軍，蕭幼嫻收了些民心。
    可襄朝已是塚中枯骨，多方義軍壯大多年，完全可以比擬正規軍。
    怪誰？
    怪天災人禍。
    還是怪銀錢太少。
    怪人人都想自保。
    還是怪北邊大旱南邊洪澇。
    怪今日事明日畢，明日事後日畢。
    那不還早得很嗎。
    怪事情的開始不過是壓力累積下終於爆發的一個小小動亂。
    怪事情的第二階段隻是對我們有些威脅，但也隻算是個小麻煩。
    怪事情的第三階段有些棘手但是我上報那就會從我開刀怎麽辦。
    終於紙包不住火大勢已去我想管也已經遲了但好歹不隻是我一個人麵對這道難題。
    怪動亂扶搖而舊的我看著遍地狼藉心裏想著所有人都跟我一樣想時心裏居然有一絲撫慰。
    舊的不去新的不來。
    神仙來了這個襄朝也活不過來。
    推覆重建。
    打亂重來。
    各個義軍頭子也想稱王。
    想稱王，先滅襄。
    在襄滅之前，幾方勢力親如兄弟。
    從來沒有那麽團結過。
    次年春。
    商問萬帶兵殺進皇城襄陵。
    夜裏，火光衝天。
    城內，百姓早被洗腦。
    加上這群百姓中大多是老襄貴族世家子弟，誓死抵抗，前有人吼降者不斬，後便有人人頭落地。
    商問萬一人抵百，手下猛將衛寧更是如天人下凡，有他參戰，戰無不勝，轉攻即將入宮，宦官被馬鳴戰吼震懾，使人頂著宮門，商議對策。
    莊嵐聚集宮中太監，有人哭道：“爹……幹爹，咱們還能活嗎？”
    老太監一頭冷汗，“我等既無文武官之才，新朝更替不堪得用，又是宦官，他們攻進來，定會將我等斬殺！”
    莊嵐陰著臉，在房中來回踱步，房內吵嚷，他大吼一聲：“住嘴！”
    莊嵐麵相寬厚，瞧著像是個老實的，此時他眸光陰狠，忠厚的臉透著一股子奸像，“現在，立刻去將宮中宮人全部攆出，叫其容姿秀美者站在前頭，褪其衣，裸身擋攻城軍，我等穿宮裝，趁機逃出城去。”
    身邊的小太監問道：“那……幹爹，太後娘娘她……”
    莊嵐怒罵一聲，“他媽的，都這個時候了，你還管什麽太前太後，那是你該想的嗎！”
    有房屋被燒，火光衝天，姬玥帶著一小隊可叫得上精銳的一眾軍士殺進了皇宮，宮門被破開，馬蹄向著宮中踐踏，遠遠地，瞧見白花花的肉體，在遠處宮殿前。
    春寒料峭。
    無數宮殿門口，零零散散站著些瑟瑟發抖的裸體宮人，也有無數在這火光跳躍的夜裏跑動的。
    這隊軍紀嚴明的精銳，瞧著這番場景，不免恍惚。
    姬玥怒道：“守住出口，一個人也不得放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