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到除夕，程霜都沒有回過縣城的家，一直待在奶奶家，過著一種近乎原始的生活。這種安靜、自由的狀態她挺喜歡的，能靜下心來思考很多東西。
    她住的那間房的窗景非常好，早上八點多的時候陽光能從窗口灑進地板，正好在她的窗前，一睜眼就能看見。醒來後一推開窗，她就能看到一片翠綠的竹林在微微晃動。
    程霜閑下來的時候就喜歡坐在窗前的桌子上寫小說，幻想自己在過隱居生活。
    除夕一早，程大偉、冼翠蓮、程晚一家三口從縣城回了老家，後備箱裏裝滿了年貨和菜，還有對聯、燈籠之類的過年裝飾品。
    程霜前一晚寫小說寫到兩點多，早上便想著多睡會兒懶覺。但沒成想沒被雞鳴聲吵醒，倒被嘈雜的說話聲和腳步聲吵醒了。
    她把棉被一扯，蓋住了自己的腦袋，把那些噪聲隔絕開來。
    她剛準備要重新入睡，門口就傳來了敲門聲，那聲音雜亂又急切，隨之傳來的還有冼翠蓮的聲音：“起床了，都幾點了還在睡，趕緊起來幫忙幹活。”
    程霜抬手捂住雙耳，不作理睬。可木質結構的房子隔音實在太差，外麵那麽吵，她根本不可能再次進入夢鄉。
    沒辦法，她隻好起床。她一打開房門就看到冼翠蓮和嬸嬸在忙著貼大門口的對聯，一個人負責站在高高的梯子上貼，一個人負責遞送對聯。
    “真能享福，睡到這個點，晚上不睡啊？”看到程霜從房裏出來，冼翠蓮嘟囔了這麽一句。
    程霜假裝聽不見，走到衛生間裏洗漱，然後又去廚房給自己做了一份早餐，吃完再出來的時候，發現對聯已經全部貼好了。
    她想走到院子裏曬會兒太陽，看到程晚雙手都拿著小燈籠，遞給負責把燈籠掛到柵欄上的哥哥。
    對程晚來說是哥哥，對程霜來說卻是弟弟，比她小三歲，正在上高一，程霜和這個堂弟的關係一般般，隻有逢年過節的時候才會見到。
    看到整個屋子裏一個大人都不在，她問道：“他們都去哪了？”
    程晚奶聲奶氣地回答她：“媽媽和奶奶到嬸嬸家包粽子了，爸爸在奶奶房間裏睡覺。”
    “嗯，我幫你們一起弄吧。”程霜拿過一些程晚手裏的小燈籠掛起來。
    院子裏的柵欄是奶奶年輕的時候親自從山上裏砍木頭回來插上去的，柵欄至今看起來還很結實。
    柵欄上全部掛滿了小燈籠之後，過年的氣氛頓時就有了，看起來喜氣洋洋的。程霜拍了一張照片之後，忍不住發給了顧亦安。
    顧亦安沒對她的照片評論什麽，反而給她回了一張圖片，她點開來看，是一張截圖，上麵寫著航班信息，是兩天之後從江城飛往南城的航班。
    程霜的眉眼立馬就彎了：【你初三就過來了嗎？不去走親戚？】
    顧亦安：【我們不走，初二的時候大家聚在一起吃個飯就差不多了。】
    程霜：【那你爸媽同意你來嗎？】
    顧亦安：【放心吧，我都成年了，他們不管我，他們也忙得沒空管我。】
    程霜：【那就好，初三見。】
    其實，顧亦安並沒有打算跟爸媽說他要去南城旅遊。他爸媽知道他喜歡滑雪，這兩年春節過後他都會去北城待上一周，所以即使他初三的時候出門也不會多過問什麽。
    他不想他爸媽知道得太多，就讓他們誤會好了。
    程霜握著手機敲敲打打，兩個弟弟看著她對著手機發笑。
    “程霜姐，笑什麽呢？”堂弟問她。
    “啊？”程霜趕緊把嘴角放平，“沒什麽，跟同學聊天而已。”
    “姐姐，你的臉很紅，你很熱嗎？是不是太曬了？我去給你拿傘。”程晚很是擔憂，他怕自己的姐姐曬黑了就不漂亮了。
    程霜捂了捂自己的臉，確實有些燙，“沒事，不用打傘，一會兒就好了。”
    堂弟卻拍了拍程晚的頭，說：“小老弟，你可能要有姐夫嘍。”
    “沒有，別亂說。”程霜有一種被人看穿的尷尬，臉更紅了，她轉身就回了屋裏。
    剛一進屋就迎麵撞上了程大偉，他還是一副邋遢樣，從他身上看不到一點過年的氣氛。
    她本想繞過他走開，卻被叫住，“你去給我燒點水，我要泡茶喝。”
    “你自己不會燒嗎？”程霜是不會受他擺布的，回複他的語氣非常冷漠和強硬。
    “我是你老子，我叫你燒就去燒，廢什麽話。”程大偉身上有一股濃重的酒味，一說話更熏人。
    程霜捂住鼻子，快步走開了，走回自己住的房間關上門反鎖。
    她這種態度是免不了挨一頓罵的，所以她幹脆戴上耳機，免得噪聲入耳。
    程大偉這回不僅是罵罵咧咧，還敲門砸門，程霜戴了耳機放大音量都蓋不住。當然她最怕的是程大偉把門砸爛。
    “程大偉你能不能別發瘋了？”程霜打開房門後就對程大偉吼了這麽一句。
    程大偉那張臉溝溝壑壑的，怒起來的時候額頭的紋路能夾死蒼蠅。
    “我變成瘋子還不是你害的，你還敢看不起你老子，沒有我的基因和我的栽培，你有大學上嗎？白眼狼。”
    程霜嘁笑了聲後說：“當然有，我考上江大最多也就跟你有半毛錢關係，你變成現在這樣完全是你自己活該。”
    雖然是父親，但程霜不想給他留任何臉麵，他不值得，也不配。
    “狂不死你，信不信我打你？”程大偉像是受了大刺激般，開始麵目猙獰、咬牙切齒。
    他連手都抬了起來，但程霜知道他是不敢打的，虛張聲勢罷了，一戳就破的紙老虎。
    叔叔這會兒剛忙完村裏的活準備進屋，就看到這父女倆似乎是要動手打架，一個箭步過來把程大偉給拉開。
    “大哥！你別再做糊塗事。”然後對程霜說：“霜你進屋，一會兒再出來。”
    程霜白了程大偉一眼後重新把門關上，剛關上就門就被人從外麵踢了一腳，震得她手麻。
    看來今年這個年，是不會過得安穩了，程霜在窗前坐下，卻不想打開電腦碼字，而是掏出手機給顧亦安打去了語音電話。
    撥過去不到兩秒，那邊把電話掛了，給她發過去一條微信：【我現在跟家人在一起，一會兒再給你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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