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霜這幾天幾乎沒合眼，本來隻是想在床上躺一下休息，沒想到很快就閉上了眼睛，睡著了。醒過來的時候是因為聽到了敲門的聲音。
    她坐起身來，揉了揉眼睛，定了一下神才走去開門。
    站在門外的是叔叔：“霜，吃晚飯了。”
    “好。”
    程霜走出去客廳，看到家人都已經圍著餐桌坐下，包括冼翠蓮，隻是她依舊是悲傷的狀態，呆呆地坐在板凳上。
    所謂的晚餐不過是熱了熱酒席上剩下來的菜，她看著沒什麽胃口，但也坐下了。
    大人幾乎不怎麽吃得下，沉默的飯桌上大家吃得都很勉強，隻有堂弟和程晚的胃口還算好，添了飯。
    奶奶這會兒的狀態應該是能記起事情來的狀態，渾濁的眼睛裏總是泛著淚光。叔叔在一旁給她添菜，她也隻是搖頭，筷子在碗裏挑來挑去也沒吃一口。
    最先離開飯桌的是冼翠蓮，碗裏的飯幾乎沒動。
    叔叔說：“霜，晚點再給你媽做點吃的，晚飯都沒吃多少。”
    程霜點了點頭，沒說什麽，心裏想怕不是冼翠蓮看到她更吃不下了。
    晚飯後嬸嬸把奶奶安頓好後，把程晚帶回了他們家，吩咐程霜晚上多看著點冼翠蓮，防止她一時想不開做傻事。
    程霜也應下。
    奶奶原本在課堂待著，很快就回了房間休息，程霜進去幫她蓋好被子，關好燈。她出來的時候看到冼翠蓮提著桶走到院子裏盛熱水，一言不發地經過她身邊進了衛生間。
    程霜坐在客廳裏等她洗好澡出來，問她要吃什麽，給她做點夜宵。
    冼翠蓮沒看她，隻說了“不餓”兩個字就回了房間。
    程霜也沒聽她的，直接進廚房看看有什麽可以做的，翻了半天，沒找到麵條。鍋裏還有一些剩飯，冰箱裏有幾個雞蛋，那就做點蛋炒飯吧。
    10分鍾左右她就炒好了，聞著還挺香，把她的食欲都給勾起來了，給自己留了小半碗，剩下的送到冼翠蓮的房間。
    冼翠蓮沒關門，程霜便直接走了進去，把碗和筷子放到桌麵上，“不餓也吃點吧。”
    說完之後她就要出去，冼翠蓮卻突然開口說話：“你爸給你留的信寫了什麽？”
    程霜停住腳步，說：“還沒看。”
    冼翠蓮抹了一把臉上的淚，繼續說道：“你說你跟你爸倔什麽，到死了你們都沒能好好說上一句話。”
    “什麽都沒留，就隻給你留了封信，他最放不下的就是你。”冼翠蓮的眼淚如決堤的洪水般，怎麽都止不住，“你還要恨他。”
    程霜轉身，又走回了床前，“他死了一定要找個人來怪嗎？我跟他的關係為什麽會變成那樣，你不應該是最清楚的嗎？”
    冼翠蓮沒再說話，隻是把臉撇到一旁默默地流淚。
    “趕緊吃吧，一會兒涼了。”程霜回到廚房吃自己那小半碗蛋炒飯，吃著吃著，眼淚就掉進了碗裏。
    她快速用手背擦除淚水，告訴自己沒什麽好哭的，程大偉的死跟他一點關係都沒有，是他自己想不開才自殺的。
    她吃了半個小時才吃完那小半碗蛋炒飯，起身正準備要洗碗的時候，冼翠蓮拿著碗筷進來了。她看了一眼，碗是空的，不知道是吃掉了還是倒掉了。
    冼翠蓮走過來拿走程霜手裏的碗筷一起丟進洗碗池裏，打開水龍頭，按一泵洗潔精，拿起洗碗池旁的絲瓜絡洗碗。
    程霜手上還保持拿碗的動作，看著冼翠蓮，總感覺她不太對勁。
    冼翠蓮三下兩下就把碗筷洗好了放進碗櫃裏，邊擦手邊說：“以後我們家就剩三個人，就別你惱我，我惱你了，都好好過，別讓你爸到了下麵還不安心。”
    最後一句程霜不是很認同，但也沒說什麽，隻是點點頭，“行啊。”
    她跟冼翠蓮最大的矛盾就是她填報誌願時執意要去江大，沒有報考北師大。她們因此大吵了一架，冷戰了很久，可以說是直到現在。
    “你那裏還有多少錢？”冼翠蓮突然問。
    程霜立刻起了戒備心，問道：“你問這個要幹嘛？”
    “把這幾天的錢還給你叔。”冼翠蓮向外走去，回房間，“他也沒什麽錢，還要養家和養你奶奶。”
    程霜跟著冼翠蓮回了房間，沒立刻回答自己身上還有多少錢。她得先想想，不能如實說出來，不然她兼職賺的錢和顧亦安給她那5萬塊是留不住的。
    不過冼翠蓮說得沒錯，叔叔在村裏做幹部，一個月工資兩千多，閑時會和嬸嬸去打點零工，估計掙得也不多。
    這一年來奶奶的藥費和生活費基本都是他在管，是一筆不小的花銷。
    “3000。”程霜說出一個數字。
    冼翠蓮聽完後也在心裏算了算，說道：“那你先還2000給你叔，剩下的我還。”
    “你有錢？”程霜問。
    冼翠蓮整個人都沒什麽生氣，奄奄地靠在床頭上，“沒多少，一邊掙一邊還吧，也沒辦法了。除了你叔的，還有一屁股債。”
    程霜不太清楚這些債怎麽來的，基本上都是這一年才欠下的。程大偉沒被撤職前，雖說掙不了什麽大錢，但全家的花銷是夠的，省省還能攢下一點。
    在家裏有存款，以及她上大學不花家裏一分錢的情況下，程霜實在是想不明白怎麽會突然欠下這麽多債的。
    程霜坐在冼翠蓮床邊的椅子上，語氣強硬地說：“辦喪欠叔叔的錢我可以幫還一點，但是其他的債，不關我的事。”
    “沒指望你。”冼翠蓮很快地說出這句話。
    “那最好。”程霜拿出手機，打開微信找到叔叔的聊天框，轉了2000過去，【叔叔，這幾天你墊付的錢先還2000，剩下的我媽還。】
    “那2000我已經轉給叔叔了。”
    冼翠蓮掀起眼皮看了她一眼，“回來幾天了，學校的課估計落下了不少。過兩天就回學校去吧，家裏的事不用你操心。”
    程霜：“嗯，打算後天回。”
    程霜買了後天中午回江城的機票，買了機票、訂了車之後，她的存款已經所剩無幾了。顧亦安給她那5萬塊，最終還是派上了用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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