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隆作響的地麵吵醒了不少人，比如曼曼尼和他的父母。孩子總是愛賴床的，對危險的感知沒有大人那麽及時，等他揉著眼睛坐起來的時候，他父母已經很擔心的開始東張西望了。
    外麵的雪似乎停了。
    “爸爸……媽媽……”曼曼尼還很不清醒，依賴著父母撒嬌，嘴裏吐出含糊不清的聲音，“我剛剛做了一個夢，一個……一個好漂亮的夢！”
    他試圖把這個夢說給爸爸媽媽聽。
    “我夢見好多好多的星星！就掛在天上……媽媽，你在聽嗎？”他有點委屈，“是星星耶？就是上次……上次說的那個，爸爸呢？爸爸記得嗎？”
    他的父親勉強扯出一個微笑：“我記得，曼曼尼，你要不要再休息一會兒呢？現在還早著呢，離天亮還有很長的時間，是剛才的動靜吵醒你了嗎？”
    曼曼尼這才想起來：“好像是……外麵打架了嗎？”
    “沒有人打架……”他的母親終於說話了，哆嗦著嘴唇，“是惡魔！卡、卡特科，你聽我說，我們需要搬家了，一定是的……一定是它們在地下……就是那些……”
    “恩妮爾！”她的丈夫卡特科厲聲喝止了她，又在看見自己妻子的心神不定後放緩了語氣，柔聲說，“你困了，那隻是很正常的變動，你明白嗎？岩石它們是會因為外界的拉力變化的，就像是我推一推曼曼尼，他會往後倒那樣，這是很正常的現象，不是什麽……”
    不是什麽惡魔。
    那是教會杜撰出來的，即便真的有這樣的龐然大物，也絕對和教會編纂的不一樣，最多隻是擁有不同的信仰，擁有和人類迥異的外貌，被賦予不同的身份。
    “對……對……岩石也是有生命的……”恩妮爾像是鎮定了一點，盡管這鎮定的原因和卡特科說的大相徑庭，“願偉大的生命之神庇佑，您是……”
    “恩妮爾！曼曼尼還在這裏！你還清醒嗎！”
    恩妮爾愣了愣，忽而低下頭，哭出聲來：“我們不應該住到這裏來的……你騙我，修女和主教們什麽都沒有做錯，是我懷疑他們，我不該相信你的，我受不了了，曼曼尼已經幾歲了？你有想過嗎？他應該讀書，而不是一輩子守在這裏！”
    卡特科沉默了下，忽而攬住自己的妻子：“我理解你的心情，但是教會不可信。他們不會放過我們，就算你現在想回頭也沒機會了，你知道嗎？我們隻有住在這裏才能活下去，哪怕再苦，活著比什麽都重要……”
    曼曼尼呆呆的看著這一切，不明白自己的父母是因為什麽才會突然情緒激動吵起架來，他張張嘴又閉上，最後隻能笨拙地說：“是，是我的錯，我不該說……”
    恩妮爾抱緊他：“不，不是你的錯……是我和卡特科的問題，你剛才說你夢見了星星？”
    她竭力扯出一個微笑：“這很好，你想看一下星星嗎？不需要離開太遠，我們走半天，就能到可以看見星星的地方，它們是會發光的，在晚上看，很漂亮。”
    卡特科沉聲：“你覺得教會能寬恕你？他們不會的，沾染了汙穢的信仰毫無價值，哪怕你的本意是想救人。”
    “……我知道，”恩妮爾靜默一瞬，“出去看看吧，鬧成這樣，反正我是睡不著了。你既然如此篤定是正常現象，想必也能篤定的告訴我，不會有危險，對嗎？”
    卡特科難得沉默了下：“世上沒有百分百的事情。”
    恩妮爾偏頭笑了下，笑容有點嘲諷：“但你的真理百分百可信，是麽？”
    卡特科想為自己爭辯一二：“它們都是可以驗證的！”
    “神跡也可以被反複驗證，”恩妮爾低著眼睛，神情恍恍惚惚的，在回憶過去，“你始終不肯相信……神明的偉力。”
    ……
    外麵和過往的每一個日夜都無甚區別。
    千篇一律的景和人，最多染了點人心惶惶的色彩，曼曼尼蹦蹦跳跳跑出去，先仰頭想看天。他眨了眨眼睛，看見天上的眼睛也朝著他眨了眨，高興壞了，回頭大聲道：“爸爸！媽媽！你們看呀，真的有星星！”
    那些星星是漂亮的，就和爸爸媽媽描述的一樣，會發光，閃閃的，還會和他說話，雖然他聽不太懂。
    他高興起來，他知道爸爸媽媽以前不住在這裏，所以暫時不適應這裏，但現在這裏有星星啦。那是不是意味著，以後爸爸媽媽會更喜歡這裏？
    他說：“它們在說話呀。”
    可恩妮爾正在不住的發抖，並不像是開心的樣子。她下意識想向自己的丈夫尋求幫助，又忽而記起來自己前不久剛和對方吵過架，恐懼和置氣在心裏雜糅，最後後者戰勝了前者，她閉上嘴，覺得對方一定會來哄自己。
    她感覺到卡特科拉上她的手，拉著她後退了一步，幾乎是用氣音在說話了，一字一頓，輕的像是風一吹就會散掉的呢喃：“我們搬去真理高塔吧。你看……現在教會也不可能，容得下我們的小曼曼尼了。”
    沒能聽到妻子的回答，卡特科還欲再說：“他們隻會處理掉……”
    “處理掉所有可能有異常的信徒，反正沒什麽價值，因為這世上的孩子太多，”輕柔低啞的聲音遠遠傳過來，蘭若提著裙擺，若有所思望向曼曼尼，評價道，“不太妙的資質，祂的垂青真是毫無依據。”
    她複又展開一個微笑：“自我介紹一下，我是真理高塔前前任、以及現任十二席，你們要不要，和我一起走？”
    話是這樣說，但蘭若並沒想過真要征集誰的意見，這會耽誤很多時間，而且容易生變數，她選擇用最快的法子，比如依賴優瑟爾琳贈給她的東西，讓麵前的夫妻立刻認同她。
    似有若無的香氣蔓延開，她聽見夫妻訥訥的回複，訥訥的感謝她，也看見孩子疑惑回頭，像是茫然於她的突然出現。
    她隻好又歎口氣，然後說：“卡特科，恩妮爾，勸你們的孩子一起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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