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8章 我拒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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戰爭施加的影響還在持續,祂挑撥紛亂,點燃火焰,祂讓生命之神演化出的生命彼此爭鬥,用匕首長槍抹殺打的不夠狠的廢物,像養蠱一樣百無聊賴層層選拔,對打的最狠的施以獎賞。
代表命運的那方節節敗退。祂已經在往不穩定的一方滑落,權柄生出異心,任性的不肯再親近讓自己如此痛苦的祂,又因為這裏不是屬於祂的朵圖勒——即便是在朵圖勒帝國、在墨格,恐怕也是類似的結果。
因為祂和命運,在朵圖勒帝國,同享信仰。
祂焦急的想要拉命運一起,但命運是個瘋子,祂在尋找祂的孩子,而且祂的權柄足夠完整,也沒有任何相似的概念顛覆祂的位置。
祂當然可以繼續拖延下去,但事實是繼續拖延不能改變什麽,除非祂能立刻拉來別的誰幫忙,所以祂現在最該做的似乎隻剩下一件事——離開,及時止損。
祂不甘心。
祂不許命運退場。
……
紀評和囈語交談的時候,命運準備退出戰場。祂為祂的孩子而來,也為祂的孩子而離開,短暫的失聯隻是命運又翻過一頁的、無足輕重的注腳。
祂知曉、認可命運無常。
祂理解、承認自己無知。
祂改寫、嘲笑命運無常。
祂在生命的勸說下,決定最後給自己的各位同類送上一份大禮,祂不再執著於這場夢境,祂將目標轉移向那邊的汙穢生物。
夢裏的白雪還在紛紛揚揚的下,落上青年單薄的肩膀,交纏在一起的觸手把他護在中央,名為瑪瑙的汙穢生物警惕的巡視四周,八隻眼睛分屬八個不同的方向,始終在仔細的盯著每一處不尋常。
足夠盡責。
祂不久前剛通過祂的孩子閱讀過瑪瑙的命運,汙穢生物的命運曾經是一條直線,在得到眷顧後又變成一團捋不清的亂麻,但祂有本事將這些線一一捋平,也有本事重新修改,最後,拋卻一切浮華,祂決定寫下:你從未遇見過紀評。
——如果你從未遇見過紀評。
命運的齒輪開始倒轉。
你,或者說你的同類,遇見獵物、圍剿獵物的時候,你並不在場,因為你是個貪玩的、膽怯的孩子,你很容易退縮,你對獵物沒有多大欲望,於是你在遙遠的地方等待,在得知自己的同類都死去後,你被臨死的恐懼感染,你想要遠遠的逃離。
你成功了。
沒有人能監控你,包括自顧不暇的舊夢之主。
你在安斯特東躲西藏,因為你可以融化成隨處可見的任何東西,藏在所有無人知曉的角落,盡管你膽怯難當大任,但生存刻入你的本能,你天生知道如何躲避危險。
所以你避開了真理高塔的第七席,避開了當時久留在安斯特的莎莉嘉,也避開了……殺害你同伴的青年——紀評。
你沒有想過報仇。
恐懼讓你不敢,命運將“不敢”固定為必然。
你的第一本能是生存,報仇無益於生存,你也沒有“想報仇”這麽複雜的情感。
……
……
你……
……繼續……
……
……
大片的空白、漫長的沉默,沒關係,你的一生本來就是這樣,努力求生的記憶有什麽好記住的呢?
總之,你選擇了追隨青年。
你主動靠近紀評,你安靜聽從他的指示,你幫助他做了很多事,但這隻是因為,你想活下去,你想繁殖出更多,但你又足夠膽怯,所以你需要尋求一個人幫助你、指點你。
但你又開始害怕了。
紀評總處在風口浪尖上,他總是看似被動實則主動的摻和進各種事情中,你單薄的腦子不足以你思考這背後的複雜,但你知道跟著紀評無益於你的生存,甚至可能讓你更快的死亡。
所以,還是離開吧。
你準備什麽時候提呢?當然,什麽時候都可以,隻要你想。
紀評總會答應你的,你認可他是一位仁慈的存在,他必然會答應你,且他的身邊永遠不缺乏主動向他獻上忠誠的生物……他有什麽理由拒絕你呢?
你不膽怯,也不害怕。
你知道,紀評必然會允許你的離開。
……
柔軟的喃語像是吐著信的毒蛇。
離開?
盤繞在一起的觸手在命運塗改完畢的下一秒遲疑了下,恰是這一瞬間的猶豫被生命乘虛而入,柔軟的翠綠附上同樣柔軟的軀體,再被若隱若現的碎金色彈開。
紀評在和囈語交涉的間隙意識到瑪瑙的不對勁,轉頭疑惑的撫上纏繞在他周圍的觸手,沒能得到熟悉的回應,隻感覺到觸手縮了縮,像是在怕他。
?
啊?
瑪瑙很怕自己?
這是個令人很難相信的事實。
紀評意識到哪裏不對勁,他和囈語告別,收回手,盡量展現自己並無惡意:“……我們可以再談談,雖然現在不恰當,但很快就會結束,等明天,太陽升起來的時候,怎麽樣?”
他注意到那些被震碎的翠綠,手指輕輕一勾:“睡一覺就可以,很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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龐大的生物轉眼散作無數碎金光點,天穹上搖晃的星星一顆顆被命運掩蓋住,生命抓住這轉瞬即逝的時機,紫黑色的瘟疫透過無處不在的孢子菌絲襲上青年的喉嚨,吞噬生機和表皮下的骨肉——這次血液沒能把它們灼燒了。
為什麽?因為星星不再眷顧、因為夢境在支離破碎?祂好像輕易殺了這個青年,順利的不可思議,但權柄呢?本該遺落而出的權柄呢?
柔軟的、帶著花香的喃語安撫著祂:“再找找。肯定在這裏。”
我們是一體的。
祂一直這樣說。
祂對戰爭說,勇者為心愛的情人爭鬥,在戰場上揮灑出自己的鮮血和汗水;祂對文字與知識說,情侶以筆互訴衷腸,文字承載著浪漫的愛意;祂對生命說,鮮花也是萬千生命中的一部分,正如我永遠歸屬於您。
命運之神及時察覺到了不對勁,既是因為倒懸的命運在預警,也是因為祂急著找自己的孩子,剛塗改完就跑了,戰爭之神離開了戰場,柔軟的花香也漸漸被風吹散,還剩最後一個,徒勞無功的尋找自己想要的一切。
這場夢在破碎,倒塌的一切都不會成為現實,星星依然在夜幕上安靜注視著每個陷入睡夢的生靈,斷裂的殘垣牆壁都是一場無法言說的虛無縹緲,同樣陷在夢境裏的優瑟爾琳喘息著從夢中醒過來。
她醒了,也不想讓枕邊人好過,她黏黏糊糊的說:“醒醒嘛,倫溫爾,有秘密。”
她沒能叫醒她的愛人。
她於是說:“紀評先生死了,你聽見了嗎?”
愛人醒了:“這不可能!”
“嗯,”優瑟爾琳微笑,“我也覺得。所以我們出去逛逛吧……不要這樣看我,養傷太累人了,而且我早就養好了,你不是知道了嗎?”
倫溫爾有氣無力:“明天,明天早上,行不行。我好困。求你了。”
同床共枕但不是同一場夢,優瑟爾琳微微收起微笑,又很快若無其事,甜甜膩膩的說:“好吧。但我可能明天就不想說了。”
“沒關係,我不想聽。”倫溫爾說。
“那算了,”優瑟爾琳隻好說,“也沒有什麽。隻是有點想你啦,我愛你,親愛的倫溫爾。”
她大概能猜出來那片夢境最後的結果,夢境的主人在夢境中死去,夢境破碎,死亡會殃及主人想殃及的留在夢中的一切。
也許那位現在還會奇怪、困惑——為什麽如此輕易就奪去了青年的生命?
但祂很快就沒有時間困惑了。
優瑟爾琳赤足下床,拉開厚重的窗簾尤嫌不夠,幹脆提起睡裙,整個人都坐在窗戶邊沿上,仿佛再晃一晃就要栽倒下去了。
倫溫爾徹底清醒了:“……我不想明天聽見別人指責我沒能照顧好你。”
“我沒有跳下去威脅你的想法,我隻是在想……他消化權柄的速度太快了,快的讓人害怕,”纖白的手指按上單薄的睡裙,優瑟爾琳展顏一笑,“至少,我有點害怕。”
夢境在不安分的動蕩,空氣出現陣陣波動的紋路,流淌著的碎金色包裹著粘稠的惡意,伏在雪地裏沉眠的花花草草渾渾噩噩似乎要醒了,還沒來得及挺起自己的花徑就被一截觸手壓了下去。
被送走的汙穢生物掙紮了一下,它理應睡過去的,可它的八隻眼睛幾乎要吵起來,彼此都視對方如同仇人。
你怎麽能想著離開?為什麽不能?他在命令我們!他還殺了,殺了很多的我們的同伴!但是,幫助我們的也是他!你簡直……
什麽呢?
吵什麽呢?
吵了半天,吵來吵去,瑪瑙疲倦的蜷縮起身子,柔軟的觸手交纏在一起,幾乎要打成死結。夢裏的雪在紛紛揚揚的下,夢外的雪也在紛紛揚揚的下。
最後一隻柔軟幹燥的手把他攬起來抱入懷中,像過去做的無數次那樣仔細梳理它打結的觸手,挨個耐心分開。
瑪瑙想掙紮一下,它不想被人抱著,它表達自己的意願,它想走,想離開。
著急追出來的紀評頓了一下。
“這樣,”他說,語氣平靜淡然,可內容出乎汙穢生物的意料,“我拒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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