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7章 怎麽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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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幾乎是星星碎開的瞬間,插手這裏的意誌發出無聲卻惱怒的尖嘯,剛才投入的一切都在光點似的巨大爆炸中飛快消弭,祂更深的想插手,想演化出斑斕的一切,五彩繽紛的生命,但最終祂得以流露而出的隻有枯萎的骨骼。
    勉強撐著一幅骨架的小鹿縮在河邊喝水,水底是腐爛的爛泥,蛆蟲在它的骨架間穿梭、掉落。
    嬉笑打鬧的孩童仰起臉,天真的看向外界,露出自己畸形的手指和四肢,形態古怪的像是牆上絞纏在一起的蜈蚣。
    神父在田間和低賤的農民一起辛勤的勞動著,播種撒下萬物的起源,撒下蔥綠的種子,撒到最後沒什麽可灑了,他們就挖下自己的眼睛、砍斷自己的手指,臉上帶著幸福的微笑,直到快樂洋溢的臉也埋入土壤。
    你看,生命的本質在於交融,雜交、融合,願意或不願意在生命麵前都顯得那樣無足輕重,不是嗎?我們讚美一切,歌頌所有生機勃勃。
    腐爛的骨架也可以在河邊翩翩起舞,孩童可以用自己扭曲的四肢效仿蜈蚣快速攀爬,土地會在來年長出無數同樣勤奮的農民和神父……
    多完美呀。
    優點聚合在一起了。
    無聲的尖嘯在反駁,祂意識到自己本就岌岌可危的權柄在往黑暗的地方不停滑落,但祂控製不住,如同流瀉的水不會輕易逆流。
    ……祂決定這些之後再說了,隻要祂能贏,祂就有足夠的時間去挨個梳理自己混亂的權柄和附著其上的特性。
    祂首先,要搶走大地的概念,祂還可以用這個修補祂破破爛爛的權柄,覆蓋無足輕重的地方,祂已經占有了大地的一部分……隻需要再獲得剩下的那些。
    青年幫祂解決了那些難纏的幽藍色,所以卡姆聞斯的那部分不再需要扣留在那裏鎮壓,所以祂可以違反所有神明的共識,可以付諸行動去實現祂的覬覦——這是屬於祂的東西,祂早就惦念著,但這部分權柄被人拿走了,祂要搶回來。
    還有北帝國的這些,戰爭之神當然會阻止他,可是這些權柄總被人惦記著,留也留不住,大地的權柄快要拚湊成功了,給誰都是給,為什麽不能給祂?
    祂許諾了無償提供的糧食,畢竟這世界上有無數可以在冰天雪地裏生存並開花結果的生命,就算沒有,祂還可以去包容一切的世界海裏撈,隻要祂贏了……隻要祂能贏。
    但這些都沒有意義,因為碎金色的流光正在融化反複出現的一切,直到青年終於忍無可忍的停手。
    空氣中混雜著馥鬱的花香和難聞的腐爛氣息,紀評揉了揉眉心,覺得自己會把剛剛吃完的東西吐出來。
    ……反胃到他不想再凝神搞那些亂七八糟的光點黑點粉點綠點了。
    他短暫停手了,戰爭沒有。始終不曾真正動手的那位將這一信號誤解成了不滿,無奈下場,綿延的戰火很快染上交纏在一起的生命,如同一隻無形的手撥弄著地上的螞蟻,鼓舞它們彼此爭鬥。
    大地有足夠的養分供養這一切,因為它才從磚瓦建築、從活著的、會呼吸的東西那裏汲取過。
    活著的、呼吸的東西還在安眠呢。
    這是一場盛大的夢境。
    本該所有人都在安眠,在渾渾噩噩中不清醒的度過這一切,隻有個別靈性出挑的可以記住隻言片語,但為什麽、偏偏,有一個最受神明寵愛的孩子消失了、斷聯了呢?
    那裏還殘存著文字與知識的痕跡。
    可文字與知識之神很久沒有回應過任何禱告了,代祂回應一切的那個也早已沉睡,因為受到了死亡權柄上一任主人的報複——這報複源於現在某個看似平靜淡然的青年的挑撥。
    青年和文字與知識之神的唯一代言人鬧掰了?或許吧,他造就了萊爾的沉眠。
    青年和這位代言人關係很好?也或許吧,他間接造就了代言人不必被懷疑、不必摻和進這場無妄之災的事實。
    命運嬉笑著、嘲弄著,帶著滿心怒意,決定讓夢境、讓祂的同類們明白何為“命運無常”。
    祂肆意塗抹、修改,祂要切西貝爾真的變成一片流淌著無數惡意汙穢的廢墟,要這裏同卡姆聞斯聯盟國的邊界一樣從此成為所有人心照不宣的放逐地,祂也要始終不肯動真格、隻顧挑起戰火的那位同類親自下場。
    祂還要激怒群星。
    祂挑釁群星的高傲,駁斥群星的“無所不能”,駁斥群星的“不需要信仰”,駁斥群星的“不需要回報”。
    這挑釁足夠顯眼,紀評從一堆囈語中捕捉到了這些最囂張的……囈語不曾以語言表達所思所想,但情緒可以通過某種方式擴散開,傳染出這份“肆意”。
    紀評想了想,不知道這是誰,但有點太刺耳,如果反駁的話是不是會一直刺耳下去?饒了他吧,他的腦袋已經夠疼了,他最終妥協地表示:“……您說得對。”
    這是對無常命運的最大嘲笑。
    祂塗抹、修改、顛覆。
    別人承認這塗抹、修改、顛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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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篡改後的命運沒能反映到真實的現實中,因為這還是一場被控製的夢。
    現實承認命運存在,而夢不承認,它隻聽憑它的主人,但夢境何以如此穩固?
    謊言在彌漫,在化作縹緲的花香。
    藏在無數囈語背後的輕柔言語被命運翻出來,它繾綣、溫柔、多情,像一場永遠不會背叛的愛情。
    祂在說謊。
    愛情總和謊言相伴。
    而祂欺軟怕硬。因為柔軟的花朵需要保護,因為愛情需要別人的配合和滋潤,因為這一切的基礎都是不說真心話,所以祂接納謊言,謊言接納祂。
    祂甜言蜜語的說:“我會幫您。因為恨群星。”
    祂繼續甜言蜜語的說,像陷入愛情、於是用詞反複無常的天真少女:“我也會幫您。因為……我是那麽……那麽的深愛群星。”
    祂還在甜言蜜語:“這當然不是一場夢。這是……我深愛著您的,現實。”
    祂用反向的謊言奠定了夢境的基調,所有存在都在心照不宣的維持著這場夢境,因為誰都不想波及自己的信徒,哪怕主戰場是切西貝爾,直到命運也入場,入場了又如何呢?
    你可以隨心所欲的顛覆,因為你獲得了夢境主人的認可。
    你也可以隨心所欲的玩鬧,因為沒誰會和夢中的一切較真。
    你還可以嚐試顛覆這場夢境,如果你足夠有能耐的話。
    命運沒再做出嚐試了,祂冷靜下來了,因為祂捕捉到了自己深愛孩子的一點訊息……在海上。可祂的信徒不在海上,沒人能為祂帶來祂深愛的孩子。
    怎麽辦?
    怎麽辦怎麽辦怎麽辦怎麽辦怎麽辦怎麽辦怎麽辦怎麽辦怎麽辦怎麽辦怎麽辦怎麽辦怎麽辦怎麽辦怎麽辦怎麽辦!
    快被刺耳尖叫弄瘋了的紀評主動提議:“……海神教會有個執事,叫克洛諾斯·海。”
    腦袋真的很痛。
    耳朵也很煩。
    如果不是因為覺得這位不知名的囈語代表的存在很難纏不能連累別人,他一定會傾情推薦有錢且錢多的路易斯。
    耳邊終於清淨了一點,最刺耳的忽而安靜下來了,但也隻有一點,因為其他的囈語還在密密切切,很惹人煩。
    ……
    遙遠的海上,在破爛小木船上飄啊飄的西塔連咳了好幾聲,幾乎要咳的眼角帶淚,惹來他“哥哥”陣陣不解的注視。
    今日是個晴天,沒什麽風雨,但木船左搖右晃,扶著小木船慢悠悠飄的巨大鯨魚在海麵上露出尾鰭一角,流暢的線條在水下若隱若現,它看起來有二十個西塔那麽大。
    總之,讚美海神?
    托首席再三教導的福,真理高塔裏的個個都很識時務。
    西塔咳完了,心裏替某位可憐的執事哀歎一聲,而後主動溝通。
    “紀評先生,”他說,“我們應該是,達成一致了,對吧?”
    大地之母的權柄也很煩人的,埋在地底下,既要小心護著祂那些眷屬啊信徒啊別死了好好活著,又要定期清理幽藍色,不然這些顏色也會被大地影響,慢慢成長長大,成為大地的孩子。
    ……那就太可怕了,對吧?
    真要這樣,這一世代恐怕也要滅了。
    大地隨處都在呢,海上也有啊,承載著海水的也是大地。
    “我們才接觸過……”
    才接觸過,才短暫的達成共識,他還為了共識去被迫拆了教會存放汙穢的儲藏室呢。
    西塔躺在破爛的小木船上,注視著天上的星星。他忽而有點能理解為什麽萊爾、紀評都喜歡裝作普通人和別人相處了,因為他現在真有點想念瑪麗夫人和科則先生——這對他名義上的父母。
    當然,這些想念沒有任何意義,可畢竟很罕見,隻在他漫長的生命中占據了很少的一部分,所以偶然出現的時候就會顯得很難以忽視、值得珍惜。
    但現在,他得提起心神,謹慎的和那位很不好相處的紀評先生好好溝通——對,不好相處。但假如他是個普通人,這裏的不好相處也可以寫為平易近人。
    真遺憾,他不是。
    “也沒有真傷到……瑪瑙。”
    西塔其實有點不太能接受這個名字,一方麵,他覺得這個名字起的確實很切題,點出了汙穢生物最值得人忌憚的地方——八隻紅寶石似的眼睛,而眼睛是群星的象征。
    另一方麵,他又難免覺得這個名字草率,就像是給桌子取名劃痕、給椅子取名坐下那樣……怎麽能給虔誠的信徒取這個名字呢?
    算了,不是他豢養的生物,他選擇言歸正傳。
    “您不是這麽想的嗎?收攏大地的權柄勢必要和生命對上,那不如主動挑起紛亂,誘導對方出手,讓對方以為自己擁有很多幫手,但其實一個也沒有。”
    戰爭會妥協,因為祂才在不久前的無聲交涉中達成共識——你能讓世界海主動帶走汙穢,那就勝過隻會許諾的生命之神。
    至於愛情……“柔弱”的花朵想要活下去,就必須學會審時度勢。
    “您看,一個都沒有出事,生命狠狠吃了個虧,您的……朋友也好好的,您也獲得了想要的,皆大歡喜,我讚美您的無所不能。”
    紀評:……
    你讚美的好敷衍、好沒有依據且沒有道理。
    他沉默著注視著眼前凝聚在一起的黑色字體——是的,囈語生怕他沒能發現,主動跑到他麵前,通過傳染開的情緒看,囈語大概是這麽想的:如果我不這樣做,你就會順理成章的忽視我,因為你一直這樣。
    對此,紀評很想反駁:他沒有這樣想過。
    隻是囈語真的太多了,他很難回應每一條。
    他還很想說,他太冤枉了,他其實沒料到是這個發展。他還以為自家要一打多,甚至在考慮如果搞崩了怎麽收場、怎麽跑路。
    現在反駁有用嗎?
    好像沒有什麽用了。
    紀評疲倦的閉上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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