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之後，河麵突然 “咕嘟” 一聲冒泡，一個腦袋從水裏探了出來。正是徐二，他披著黑色鬥篷，悄無聲息地遊到岸邊，來到那具幹枯的屍體旁。
    他踢了踢幹屍，嘴裏讚許道：“法王的傀儡真不是蓋的，這都能糊弄過去？還好這楚湖話不多，不愛裝逼！這如果換成通天觀那幾個愛裝逼的，鐵定露餡！”
    接著他蹲下身，伸手摸了摸幹屍幹癟的皮膚，眉頭微皺：“這楚家的功法難道跟鎮撫使大人的功法一樣？可是又有些不像啊！
    夜風卷起他的鬥篷邊角，月光照在他眼底的疑惑上。他抬手將傀儡收進儲物袋，轉身再次躍入河中，身影很快消失在幽暗的水流裏，隻留下平靜的河麵，在月光下繼續流淌，仿佛從未發生過廝殺與詭詐。
    ......
    鳳凰城近來越發熱鬧，南來北往的修士、商戶擠滿了街頭巷尾，連往日冷清的西市都變得車水馬龍。
    這一切的源頭，都係於石家半月前發布的一則消息 —— 石家以西域百年信譽作保，發行 “妖丹債券”，凡以妖丹認購者，三年後可憑債券兌換本金加三成紅利。而且，憑債券可優先從石家商號拿貨，或是減免三成過路費。
    消息一出，整個西域震動。石家在西域經營數十代，壟斷大半妖丹貿易，信譽素來過硬，更何況妖丹本就是硬通貨，既能保值又能生利的買賣，誰不願做？
    短短十日，石府門前便排起了長隊，從西域來的諸多散修、世家子弟、甚至連一些小門派的長老都親自登門，一箱箱裝著妖丹的錦盒被抬進石府，珠光寶氣的丹光透過箱縫外泄，映得府門紅牆都泛著淡淡的瑩光。
    石府內院，大少爺石文鬆正站在庫房前，看著下人將最後一箱妖丹抬進去。箱蓋掀開的刹那，數十顆拳頭大小的妖丹散發著各色光暈，他長舒一口氣，緊繃多日的肩膀終於放鬆下來，臉上露出如釋重負的笑容。
    “大少爺，這才半月功夫，咱們就收了近萬顆妖丹，今年司天監的任務終於能夠交差了。” 管家石燼碌站在一旁，看著庫房裏堆積如山的妖丹，滿眼欣慰。
    他伺候石家三代人，看著石文鬆從小長大，往日總覺得這位大少爺野心有餘卻沉穩不足，沒想到這次竟能想出發行債券的法子，硬生生盤活了石家因妖丹被劫而陷入的困境。
    “還是石伯您調度得力。” 石文鬆回頭，眼底帶著笑意，“前陣子妖丹被劫，族內非議不斷，若這次撐不過去，我這大少爺的位子怕是坐不穩了。”
    石燼碌拱手道：“大少爺說笑了，您這招‘以券融丹’既解了燃眉之急，又攏住了西域的散修勢力，一石二鳥，老奴是打心底裏佩服。”
    這話發自肺腑，他原以為石家這次要元氣大傷，沒成想竟因禍得福，讓石文鬆借著發行債券的由頭，將西域中小勢力都綁上了石家的船。
    就在府內上下忙著清點妖丹、登記債券的當口，一個穿灰衣的下人快步走到石燼碌身邊，附耳低語了幾句。石燼碌臉上的笑容瞬間斂去，眉頭緊鎖成川字，他揮退下人，快步走到石文鬆身邊，沉聲道：“大少爺，有要事稟報，借一步說話。”
    石文鬆見他神色凝重，心中咯噔一下，跟著他快步走進書房。剛掩上門，石文鬆便急問：“出什麽事了？”
    “是楚家。” 石燼碌聲音壓得極低，“咱們派去的探子剛剛傳回消息，近日發現楚家的楚忠在咱們的秘密路線附近探查，行蹤鬼祟，已經連續兩天在黑風嶺、月牙泉，亂石灘一帶徘徊。”
    “啪！” 石文鬆猛地一拍書案，上好的紫檀木桌麵竟被拍出一道裂痕，他雙目赤紅，咬牙切齒道：“真的是楚家的人？媽的！這楚家是覺得我石家拿不動刀了？”
    石燼碌臉色沉著如鐵，點了點頭：“派去盯梢的護衛認得楚忠，絕不會錯。楚忠是楚河的心腹，底下的人都認得。”
    “好你個楚家！” 石文鬆一拳砸在牆上，青磚簌簌掉灰，“前陣子妖丹被劫我就懷疑是他們搞鬼，現在竟敢派人探查路線，是覺得我石家好欺負嗎？我定要他們好看！”
    “大少爺息怒。” 石燼碌連忙勸阻，“楚家行事向來謹慎，楚忠這次探查極為隱蔽，咱們的人也是僥幸才發現。
    目前沒有直接證據證明妖丹是他們劫的！貿然找楚家算賬，怕是會落人口實，反而讓他們占了理。”
    “證據？” 石文鬆冷笑一聲，想起之前周星磊懷疑是外部力量所為，在西域也就他楚家長袖善舞，八成就是引入外部力量，想到這裏石文鬆眼中閃過陰狠的光，
    “以楚家那副虛偽做派，怎麽可能留下證據？他們敢派楚忠出麵，就是吃準了咱們沒證據！”
    石文鬆在書房裏踱來踱去，墨色的靴底在青磚地上踏出沉穩的聲響。忽然，他停下腳步，眼底閃過一絲狠厲的精光：
    “石伯，傳我命令，讓域外商隊即刻再運一船妖丹回來，路線照舊，就用黑風嶺那條老路！”
    “大少爺！您是想……” 石燼碌猛地抬頭，渾濁的老眼裏滿是吃驚，他瞬間明白了石文鬆的用意，不由得向前半步，“那條路剛被楚家盯上，此刻運貨豈不是……”
    “正是要讓他們知道。” 石文鬆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笑，抬手打斷他的話，指尖重重叩在書案上的西域輿圖，
    “楚家不是想要我石家的妖丹嗎！去叫上家裏的幾位長老和供奉，還有所有護衛統領，今夜卯時在議事廳匯合。”
    他俯身湊近輿圖，指尖劃過黑風嶺至月牙泉的路線，眼中閃爍著勢在必得的光芒：“本少爺這次要給他們來個‘包圓’，讓楚家知道，動我石家的東西，是要付代價的！”
    石燼碌看著他眼底的鋒芒，心中那點疑慮瞬間消散，躬身應道：“老奴這就去傳令！” 轉身時，他不禁在心裏暗歎 —— 這位大少爺不僅有了決斷，更添了幾分當年家主縱橫西域的狠勁，楚家這次怕是要栽個大跟頭了。
    書房內，石文鬆重新看向輿圖，指尖在 “黑風嶺” 三個字上輕輕點動。月光透過窗欞灑進來，將他的影子拉得很長，與輿圖上蜿蜒的商路重疊在一起，仿佛一張悄然張開的大網，正靜靜等待獵物入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