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霍山南麓到南陽一千裏，途徑數十條河，但騎軍沿著山腳前進，沒有沼澤，比中都奔馬還方便。
    毀了麻城，大約斬殺一萬流賊，張世澤下令把馬守應的錢糧庫洗劫一空，帶不走的直接放火，天黑前繼續北進。
    騎軍不能停下來，萬一陷入二三十萬流賊的包圍中，殺多少人都會有大量傷亡。
    沒必要。
    九月初五，襄陽，襄王府，承天殿。
    李自成在殿內焦急踱步，身邊的顧君恩、李信臉色陰沉，牛金星內心沒多大焦急，但不能不合群，隻好陪著他們沉默。
    昨天晚上收到消息，朝廷大軍前天破麻城，捉馬守應，昨天上午連破黃安、大悟兩城，馬守應的隊伍完全不堪一擊，接下來應山和隨州也不保，再打下去就進入棗陽，抵達襄陽地界了。
    李自成內心非常慌，這打法一聽就是陸天明親至，忠勇侯的大旗亮出來，流賊還沒打就麵臨崩潰。
    四年前的戰鬥和年初在中都的京觀，忠勇侯對流賊的壓力越來越大。
    賊首有戰意沒用，下麵的人一腦子恐懼，根本不能打。
    何況襄陽正與武昌鬧別扭，李自成暗罵陸天明有病，你不去打稱帝的張獻忠，來打襄陽是怎麽回事。
    不管李自成怎麽想，他暫時沒有跑，完全是因為地利。
    襄樊之地，漢水自古把襄陽、樊城一分為二，兩城隔江相望，
    襄王府在漢江南岸的襄陽城東南，且襄陽城臨江靠山，安全感足夠，否則李自成早跑了。
    眾人忐忑不安等到中午，前去查探消息的田見秀失魂落魄跑回來。
    “大哥，忠勇侯已經攻陷應山，今日太陽落山前隨州不保，前方劉哲將軍已撤離隨州，若繼續北上，明日棗陽肯定陷落。”
    李自成隻對一件事感興趣，抓住田見秀急切問道，“多少人？忠勇侯帶隊？”
    “大約一萬騎軍，小弟不知是誰，沒有旗號，但有很多錦衣衛。”
    旁邊的顧君恩立刻道，“是中都的騎軍，他們行動很快！”
    李自成長出一口氣，返回主位，神色不定。
    顧君恩總是報喜不報憂，如何應對奇襲，他不擅長，也不想多說。
    李信出列道，“大王，棗陽處於英霍山西麓，南襄盆地邊緣，棗陽一旦陷落，英霍山的兄弟就被困住了，尤其是桐柏的老營，千萬不能出事。”
    牛金星詫異看一眼李信，暗道此人有病，投降了忠勇侯，卻又盡力為李自成謀劃，明知不可為偏要為之，唯恐天下不亂的鬼書生。
    李自成沒有說話，閉目沉思間，劉宗敏、袁宗第、劉芳亮也來了。
    接著門口來了兩個紅纓裝束的夫人，高桂英和邢氏。
    比起李自成的陰暗狠辣，高桂英是典型的西北女子，賢良堅貞，不僅負責管理軍務，還親自率領五千老營，是李自成床頭的戰友和謀士。
    尤其是李自成接替闖王後，高桂英的重要性越發突出。
    邢氏同樣聰明，負責管理軍用物資，每天分發軍糧、兵器供應作戰。
    這兩人一到，眾人立刻見禮，兩人點點頭，來到李自成身側落座。
    邢氏沒有說話，高桂英卻道，“不過是一萬騎軍，諸位兄弟為何如此惶恐，此處既非山西大山，也非中原平地，無法前堵後截，更無法衝陣，一萬騎軍什麽都做不成。”
    顧君恩立刻躬身，“娘娘所言極是，大王隻是在考慮如何保全兄弟們性命，中都董成虎顯然是被張獻忠稱帝激怒，他無法過江襲擊武昌，害怕陸天明問罪，找馬守應和我們泄憤，騎軍在丘陵平原占據優勢，沒必要讓兄弟們無端送命。”
    牛金星暗罵顧君恩嘴快，他也跟著道，“屬下也認為沒必要接觸，騎軍千裏繞行大山，他們隻有一股氣，暫避鋒芒為宜，讓騎軍進入南陽，隨後義軍再考慮反擊。”
    李信這時候搖頭，“避其鋒芒應該，反擊就沒必要了，冬季要來了，兄弟們得撤出英霍山西麓，全部進入襄陽，練兵為重，大軍剛剛操練一半，不倫不類，反擊屬實不妥。”
    高桂英讚賞點點頭，對李自成道，“先生們所言均有理，大王為何苦惱？勝敗乃兵家常事，過了今天還有明天，過了明天還有後天，事情發生了，考慮應對即可，何須煩惱。”
    女人勸說很有用，李自成坐直，動動嘴剛想說話，又突然化為惱怒，“宗敏兄弟，張獻忠那邊的信使回來沒有？”
    劉宗敏連忙躬身，“五天前張獻忠把咱們信使攆過江，咱們再派信使，張獻忠麾下士兵又把船隻破壞，一直無法渡江，暫時沒有新消息。”
    嘭~
    李自成一拍扶手，神色大怒，“張獻忠坑殺羅汝才，還沒找他算賬，混蛋背叛李某，急切稱帝，躲在大江南岸，把馬兄弟也害死了，這個禍害。”
    高桂英暗自歎息，其實大殿內眾人都不懂李自成在氣啥。
    李自成氣惱的是張獻忠用‘大順’年號，這是他根據劉伯溫燒餅歌中‘遇順則止’的預言，想出來的年號。
    以前一起劫掠時吹牛，高迎祥還誇讚李自成說的對，被張獻忠撿起來用了。
    大殿內沉悶一會，劉宗敏不想冷場，嗡嗡接茬道，“大哥，要不兄弟帶人去棗陽會會騎軍，人人回避，實在墮咱義軍威風。”
    眾人齊齊抬頭看著他，這莽夫如此猛嗎？
    牛金星想著如何攛掇一下，李自成突然哈哈大笑，“宗敏好氣魄，咱們是反賊嘛，就得越挫越勇，等騎軍進入南陽，宗敏和李信去接觸革裏眼賀一龍，義軍一定會再次壯大，東邊的爭世王劉希堯、亂世王藺養成就不用管了，老子現在不需要心思太多的人。”
    “好！”高桂英大讚一聲，“大王此言中聽，義軍就是越挫越勇，朱明殘暴，民不聊生，他們佯裝改革，忠勇侯卻是個屠夫，他騙不了天下人，我們均田免賦的大道更深入人心。
    當下我們回避騎軍兵鋒，撤出隨州、棗陽，進入大山保存實力，繼續嗬斥張獻忠，占據大義，聯係羅汝才、馬守應的殘部，重新整合大軍，來年三十萬新軍齊出，蕩滌天下，還世間公道。”
    高桂英給了眾人一個台階，一群人頓時躬身，“娘娘聖明，屬下遵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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