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州。
    桐柏山與大洪山之間，溳水河畔。
    炎帝神農氏誕生聖地，西接襄陽，北臨信陽，南達荊門，自古為漢襄咽喉、鄂北明珠。
    順著丘陵地向北一百二十裏，可抵達棗陽，進入南襄盆地。
    若說襄陽是湖廣的北大門，隨州就是二門。
    如今這‘二門’空無一人，前鋒搜索過後，騎軍進入隨州城休息，兩千步卒占據西側大山呼應。
    太陽下山前，張世澤在山頂了望四周，還能看到遠處山頂的流賊。
    追，追不上。
    守，沒必要。
    除了打麻城還有點意思，這兩天很無聊。
    流賊非常懼怕騎軍，連接戰的勇氣都沒有。
    下山回到隨州縣衙，駱養性迎上來，“張將軍，此地駐守的是劉哲，庫裏還有三千石糧，這家夥跑的幹脆，鍋碗瓢盆和被子都沒收拾，連書房的信件都在。”
    “是嗎？李自成說了什麽？”
    “隻是讓他立刻查探清楚大軍動向，別的消息也沒有。”
    張世澤笑笑，來到縣衙正堂，眾人都在呢。
    “高迎祥，劉哲一定是無令擅自撤退，李自成會不會問罪？”
    這句話把高迎祥問愣了，過一會才道，“將軍為何認為劉哲會被問罪？義軍沒有這個說法。”
    張世澤同樣一愣，“哦，高看他們了，的確沒有守土的責任。”
    高迎祥接著道，“就算有，劉哲也不會有事，劉兄弟做事四平八穩，否則自成不會讓他守隨州，這裏畢竟與馬守應相鄰，又是南下的要道。”
    張世澤點點頭，“想必棗陽也撤了，襄陽樊城隔江相望，但樊城東邊還有南陽來的白水河，處於兩江交匯的西邊，白水河深，無法騎馬而渡，流賊跑的夠快，老子還拿李自成沒轍了。”
    高迎祥沒有搭話，被拖著跑了兩天的馬守應突然攛掇道，“張將軍可以向北進攻桐柏，那裏有李自成老營的人馬，黃龍、郝搖旗、高一功守著，英霍山西麓大山不過百裏寬，中間還有山穀相連，攻陷關口，就能掃蕩老營。”
    張世澤沉眉瞥了他一眼，沒有開口。
    駱養性起身到馬守應身邊，甩手給了一耳光，“狗東西，有你說話的份嘛。”
    馬守應被打了個趔趄，卻不敢還嘴，否則又是一頓軍棍。
    洪承疇嗬嗬一笑，“張將軍，此地距離桐柏和信陽一樣遠，桐柏賊首是誰暫且不說，應山和大悟駐守的賊首是革裏眼賀一龍，此人乃馬守應麾下擁兵最多之人，已退入大山中，距離信陽不遠，說不準能與桐柏呼應。”
    高迎祥這時跟著道，“賀一龍與黃龍、劉哲兄弟交情都不錯，應該會歸降自成，回革五營散了，自成人更多了。”
    張世澤沒有說話，抱胸沉默了。
    宋獻策一直恭敬站著，到駱養性耳邊低語一句，把錦衣都督說的眼神大亮，一擺手道，“大家去吃飯休息吧，明日還得奔馬。”
    眾人離開，駱養性剛想開口，張世澤已率先開口，“宋獻策建議在隨州玩兩天？”
    駱養性點點頭，“是啊，我覺得是個好主意，上位的軍令是九月十五到南陽，這還有十天呢，咱們駐守在這裏什麽都不做，流賊能被嚇破膽。”
    張世澤笑了，“心理戰不是這麽個玩法，守著隨州太無聊，恐嚇劉哲沒意思，咱們去逗逗李自成，隻要咱們不去南陽，他就無法集合流賊，十天以後，大軍到南陽，流賊隻會瘋狂逃跑，打都不用打了。”
    駱養性一愣，“大軍？什麽大軍？”
    張世澤起身拍拍駱養性肩膀，“你是錦衣都督，兵事無需過度關注，過幾天就明白了，流賊不按上位的計劃做事，京城的回應將是毀滅。”
    第二天，大軍先向北五十裏，繞出大洪山，沒有向棗陽，而是突然轉向西邊襄陽。
    馬背上的洪承疇倒是懂了，且內心很得意，暗讚自己果然猜對了，陸天明不允許流賊變成‘兩股’。
    工具要有工具的覺悟，不聽話就會挨揍。
    張世澤這是在為馬上來臨的大戰做準備，讓流賊無法集合，而又攢足惶恐，屆時大軍一到，流賊隻會瘋狂逃命，去往他們應該去的地方。
    騎軍走的並不快，且繞過大洪山後，一路緩行。
    下午申時，來到襄陽治地最東的黃龍鎮，張世澤下令宿營。
    黃龍鎮裏全是客棧茶水店，大明西邊商道要衝，一個鎮方圓四裏，比一般縣城還大，有圍起來的土牆。
    地處大洪山北，土地肥沃，冬桃漫山遍野，流賊還未全部采摘完，大軍每人都摘了一兜。
    他們是悠閑了，卻把流賊嚇死了。
    一馬平川的地方，流賊連山裏都不敢去，連夜失足跑向西南，寧肯過漢江，也不敢在山區躲避，生怕騎軍突然穿插，掃蕩大洪山。
    黃龍鎮距離襄陽頂多五十裏，此刻的襄陽嚴陣以待，漢江片板不得出現，無數流賊連睡覺都不敢，眼睛盯死東邊，腳下隨時開溜，準備進入襄陽西邊的大山。
    襄陽護城河與漢江相通，非常寬，可以說有兩道天塹，依舊無法阻止恐慌蔓延。
    李自成收到東邊的消息，中午就在城牆上，城外流賊的表情盡收眼底，毫無軍心可言。
    樊城的流賊此刻正在過江，哪怕有白水相隔，也無人敢守北麵。
    守也沒用，隻要騎軍進攻，多少都是個死，李自成若留下他們，必須抽走船隻，那樣軍心直接崩潰了，沒辦法，隻能讓北麵的人先過來。
    昨日的豪情壯語煙消雲散，現在大夥誰都不用勸誰，一旦確定張世澤有過江能力，撒丫子跑才是正道。
    李自成內心很想搞一把，但理智又告訴他，流賊還是流賊，停下來隻有送死的份。
    身後幾人默不作聲，高桂英又來了，“大王，您應該穿金紋蟒袍，妾身正在趕製龍袍，此刻應該讓兄弟們看到您的身影，就算撤，我們也要與騎軍對峙，哪怕半天時間，大王也會獲得軍心。”
    高桂英又說到李自成心坎了，後麵這些狗東西真沒眼色，張獻忠都建號十天了，也沒人勸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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