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來越多的大員到此，眾人接力傳閱。
    千言萬語，好像…沒什麽可說的。
    除了佩服還是佩服。
    大明若有問題，朝臣會考慮如何處理。
    陸天明思路不是這樣，聖人考慮的是如何避免未來重蹈覆轍。
    概念上的降維打擊，說清楚了，下麵就不需要叨叨了。
    大多數朝臣已經明白如何處理國家事務了，尤其涉及戰爭的時候。
    臨近中午，溫體仁站起來伸伸腰，“諸位，有沒有感覺腦子突然輕鬆很多。”
    嗬嗬嗬~
    眾人發出一陣善意的笑聲。
    溫體仁笑著點點頭，“聖人就是聖人，上位什麽都沒做，卻告訴我們一切該怎麽做，也可以說上位什麽都做了。明日開衙，諸位有何想法？”
    馮銓輕咳一聲，“溫大人，王在法下啊，其實皇帝…還需論一論。”
    副總理何吾騶擺擺手，“皇帝論不論，你我都清楚，大家都是明白人，天地清明，國家一統，萬民歸一的時候，天下自然知曉何為皇帝。”
    馮銓就是說一說，他不說，也有人想，說出來才會避免小人戚戚。
    於時煌再次輕咳一聲，“士農工商各兩人，不同於朝官，這八個人可不好找。”
    何吾騶再擺手，“於大人也是實心眼，最高法院隻要有人，就可以運行了，其他人議政慢慢補，太行商號的裁決司，就是上位給大家看的樣板。”
    眾人連連點頭，這話同樣是為了保證一致性。
    溫體仁看向一旁的鄭芝龍，“鄭大將軍，你有什麽看法？”
    鄭芝龍嘿嘿一笑，“道理就是這麽個道理，鄭某可以給安南、呂宋、大城、東籲等發信了，他們是叛逆者，立國非法。”
    “胡說八道！”溫體仁大罵一句，對何吾騶道，“禮部出文，勒令南海所有藩國歸治，否則派大軍問罪。”
    何吾騶點點頭，“的確該如此。”
    鄭芝龍訕訕拱手，“溫大人見諒，鄭某淺薄了。”
    溫體仁拍拍手道，“認同華族，歸於華族，需要認罪、恕罪、消罪，這就是東虜的未來，殺人簡單，如何避免以後殺人才是關鍵。奴酋已亡，佟氏一門罪大惡極者必須伏法，其餘人如何恕罪，諸位有什麽看法？”
    鄭芝龍立刻舉手，“溫大人，倭國林羅山還在京城，這問題咱們最好聽聽藩國的說辭。”
    “林羅山？誰？”溫體仁下意識問了一句，立刻想起來，“哈哈，倭國才是好藩國。”
    “溫大人此言差矣，同為華族文明，東方四島自古乃華族之地。”
    “對對對，老夫說錯了，亞細亞全為華族之地。中午了，咱們到朝陽門酒樓喝一頓，老夫做東，俸祿有點多，該花一花。”
    眾人立刻打趣，“還是溫大人大氣，都不準拒絕，走走走。”
    今日溫府很安靜。
    溫夫人和六位妾室在後院，嘴角都有掩飾不住的笑意。
    上位夜宿家中，與女兒纏綿，反正不會落一個妖後的名頭，坐實一家人比什麽都強。
    午後太陽讓人昏昏欲睡，幾人在打盹的時候。
    溫婉突然出現在門口，溫夫人眨眨眼，馬上清醒，“女兒醒了，辛苦了，快快快，燒水，上菜…”
    “母親，西府夫人到客房，似乎有事，先安靜一點吧。”
    溫夫人頓時捏住喉嚨，溫府再次恢複安靜。
    陸天明醒來一會了，賴床不想起，反正回禁宮也是一群女人，不如聽溫婉說說江南小事。
    午後劉妞妞大步而來，不由分說上床，溫婉立刻羞紅臉走了。
    陸天明被搞得也有點懵，“夫人為何如此急切。”
    “呸，昨晚撩撥人家卻跑了，今日不能錯過。”
    “雖說老夫老妻，也矜持點。”
    “溫婉矜持去吧，趁著能生，開枝散葉不能落後。”
    這話說的…
    老夫老妻卻烈火洶洶，陸天明餓了。
    未時洗漱吃飯，劉妞妞到門口招手，叫進來一位姑娘。
    “妾身馮燭，拜見上位。”
    噗~
    剛喝一口茶的陸天明直接噴了，不悅看一眼劉妞妞。
    還未說話，劉妞妞就道，“夫君想多了，大司寇馮英的孫女，有正事。此地不宜公開拜會，但時間緊迫，以免夫君悔之不及，隻好妾身帶她而來。”
    “哦，說說看，何事如此鬼祟？”
    馮燭再次行禮，“上位見諒，小女子多在外城，與夫人相熟…”
    “等會，你在外城做什麽？刑部尚書不在皇城居住？”
    “上位見諒，祖父大人獨居皇城，馮家確實在外城。”
    “為何？”
    “接冤。”
    “哦，嗯？啥？”陸天明連著發出三聲，突然想起來，他好似對馮英誤會了。
    馮英留任刑部尚書，不是諂媚，不是追風，他應該是害怕，害怕陸天明大興酷獄。
    比起於謙、張居正、海瑞、王瓊等名臣，馮英是被神話的人物。
    後人說：大司寇馮英，不是簡單的官職尊稱，是他以後的‘神位’，滿清連著幾位皇帝上尊號，足見馮英在民間影響力。
    馮燭再次行禮，“上位見諒，祖父大人在赴宴時給家裏送信，令小女子前來上奏，上位考慮國策非常周全，但中樞的想法不代表下層完全執行，司獄其實距離百姓越來越遠，當下看不出因果，幾年後必定積壓大量冤假錯案，動搖國本。”
    陸天明摸摸鼻子，他知道馮英在說啥了。
    馮燭繼續道，“若上位再任大法官，地方更加恐懼報案，尤其是複雜的案子，地方會允許犯罪出銀，想辦法自己擺平，定然催生大量刑罰交易，用銀子來安撫冤屈。
    哪怕是命案，隻要銀子夠多，百姓也會接受，畢竟死人已死，活人還得活，時間一長，地方治官、鄉裏胥吏、按察司各屬，就會形成潛規則，律法成為兒戲，中樞收不到命案，地方卻在買賣生命。”
    陸天明低頭沉思半晌，實在無話可說。
    民不告，官不究，這是永遠的律法基礎。
    馮英考慮的對，但根本無法避免，畢竟律法也是人性，四百年後照樣存在。
    西方律法自稱完善，照樣允許罪人與證人公開交易，且還是律師作保。
    坦白從寬，抗拒從嚴，本質上也是一種律法交易。
    東主拿銀子擺平工傷家眷，更是一種常見的交易。
    這是人性悖論，律法說到底是為了公平，不是為了多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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