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天明吃飽喝足，離開溫府。
    後麵跟著劉妞妞、溫婉和馮燭。
    劉妞妞跟他來纏綿，是提前安撫心情，以免陸天明突然暴走。
    想多了，這有什麽可氣的。
    比咱聰明的人多的去了，悖論就是悖論，隻能塑造案子來指導，不可能事事插手。
    隻要報官渠道暢通、命案必審就可以。
    律法也得與時俱進，這時候非要插手，百姓還嫌你多事呢。
    又是申時太陽落山時間，陸天明不僅不氣，還有點輕鬆。
    “馮姑娘，你家是寧晉人，知道寧晉為何叫寧晉嗎？”
    “回上位，因真定府春秋時期乃晉國屬地。寧晉、以及東邊更遠的晉州，都在北直隸真定府地界，極易讓人以為是山西州縣。
    還有另一個說法，晉乃大陸澤之意，即禹治之地，也是如今的寧晉泊…
    地方誌有載，大陸澤受水，每發時浩淼無際。寧晉泊，通謂之大陸澤，即滹沱、漳、滏、胥於是聚，後世淤墊日高，遂判為南北二泊，南泊即任縣、巨鹿、隆平，北泊即寧晉城東南一，其中僅一北澧相通，形肖葫蘆，故俗謂為葫蘆河。
    葫蘆河非謂葫蘆，即大陸也，蓋大陸原為禹導河所經之跡，自周定王五年河徙，已非禹故道，特澤地洿下，為近邑諸河之水所匯，又有葫蘆河之名，水道變遷，迥非昔比。
    寧晉不但有滹沱、漳河、滏陽河、洨河等諸多河流，更有大陸澤，大陸漫衍，緬神禹之跡，有薄落大陸之遺跡，此乃寧晉。”
    陸天明回頭對他笑笑，“馮姑娘通讀史書，你夫家是誰？”
    “民女十六，還未訂婚。”
    “陸某還以為你二十了，讀史可以讓人成熟嗎？”
    “上位謬讚。”
    “陸某沒有誇你，讀書沒有盡頭，馮姑娘知道浙江寧波嗎？”
    馮燭點點頭，“民女聽說過。”
    “寧波府即原明州府，寧波之名，乃大明立國之初，為避諱國號，海定則波寧之意，浙東運河的盡頭就是定海縣。陸某認為寧晉同理，有海河安寧之意，寓意平安喜樂、寧靜致遠，寧字乃溫和賢淑，晉字乃積極和上進。”
    馮燭思考片刻，再次點頭，“上位言之有理。”
    “哈哈，有理沒理，都沒有特別的意思，寧晉就是寧晉，就像馮燭就是馮燭，晉在上古乃大澤之意，春秋乃晉國之地，如今乃一省之地，還是個褒義詞，這就行了，我們非要說它該是什麽，未免也太無趣。”
    馮燭才聽出來，陸天明在說馮英鑽研過度，忘了根本。
    她是代祖父傳話，不願帶著這樣的結果回去，頓時大聲說道，“上位乃聖人，千裏堤壩，毀於蟻穴。”
    還是個較真的人，陸天明笑了笑，換個角度。
    “大明朝事艱難，黨爭烈烈，令祖萬曆三十五年中進士，任陝西南鄭知縣，懲處貪腐，革除時弊，後調任南直隸泰興知縣，泰興百姓為他建立了生祠，後回朝任陝西道禦史、太仆寺少卿、刑部尚書，身在中樞，卻在凶險多變的環境中做到了仁、剛、正、義、廉兼具，他如何做到的？”
    “上位此言誅心，天下悠悠之口，祖父大人從未強迫。”
    “馮姑娘想多了，馮英在寧晉有故事流傳。當地人稱執法星君，說令祖在三官廟救過一隻得道的馬猴，這馬猴為報恩，用法力護衛馮英。你看，令祖與陸某一樣，或多或少的有些神話色彩，但這種故事，更增加了百姓對他的景仰。”
    馮燭大驚失色，利索下跪，“上位恕罪，絕非祖父大人所為。”
    “馮姑娘，真定府還流傳一句話：馮公從不欺負人，人若欺負他，就不是人。你瞧瞧，令祖比我厲害多了，好在星君之名，沒我傳播的地盤大。”
    “請上位明察，馮氏絕無冒領之名。”
    陸天明給劉妞妞使了個眼色，示意她把人扶起來。
    這才對馮燭笑道，“馮姑娘別害怕，咱們直白點說，令祖曾上書《恤刑八議》，慎選舉、禁貨賄、杜請托、重關防、遵新例、速詳覆、立期限、嚴考核，這些內容條條切中要害，說的很好，非常好，值得深思，但它沒了結局。如何執行呢？深思就結束了嗎？”
    馮燭到底是一女子，愣在原地，哪懂陸天明在說什麽。
    “夫人帶馮姑娘回去吧，馮英既想說隱患，又害怕隱患捅破無法收拾，他想多了，沒我收拾不了的事。
    令馮英闡述律法與人情的交織，交議政府討論，軒轅報刊印，天下沒有十全十美，這事我們處理不了，但不能回避，直麵問題即可，待民智大開，交由百姓選擇。”
    後麵一句話是對於成龍所言，陸天明說完，向溫婉招招手，扭頭從東華門入禁宮而去。
    劉妞妞拽拽馮燭，“走吧，上位沒有責怪令祖，此乃無解難題，誰都不必回避，更不必害怕，向百姓明言即可。”
    兩刻鍾後，外城馮府。
    憂心忡忡的馮英聽完孫女敘述，仰頭吐出一口氣，對禁宮遙拜，“聖人就是聖人，老夫並非害怕進諫，實懼律法之事蔓延，過猶不及，上位說的對，坦蕩麵對天下糾葛，本身既為辦法，以免宵小過分。”
    “那爺爺會是大法官嗎？”
    “當然，老夫不會退，上位令老夫刊印律法與人情，這就是在任命大法官，以護佑憲法之權威。”
    “真的王在法下？”
    “這不是個問題，隻有權欲者才會糾結地位，聖人為天下萬民，無為之際，即天下之頂，王是否在法下，還重要嗎？”
    崇禎九年正月二十，大明朝開衙之地，最終選擇了金鑾殿。
    禦座下麵的台階加了個椅子，陸天明端坐，接受百官朝賀。
    馮英果然是大法官，還有孫承宗、程啟南、陸天明自己，其餘人再議。
    最高法院的成立，代表地方議政可以正式開始，代表將軍們等候的開疆拓土以國策名義成型，代表士農工商並重的架構成為基礎。
    新的時代開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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