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玉桃庵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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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淨虛看她“七爺怎麽不對我好呢?”看她回不出話來,又說:“我跟你說了不少你卻一件像樣的事都沒跟我說。便就趁著這一晚,你也跟我說說你和容七爺的事。我瞧得出來你們不一般早前就認識。”

    青菀想了片刻“也不瞞你早前確實認識這回是重逢。但你得替我保密,不能在容府提起這一宗。倘或露了底,我想留下來陪你也不成容夫人就得將我攆走。之於如何認識的我不與你說跟你說個你揣測的我心裏確實有他這話你聽著滿意?”

    淨虛自然滿意,秘密換秘密她又說:“我瞧得出來他心裏也有你如何你不跟了他?”

    青菀搖頭,“他是有妻室的便是沒有,也輪不著我。你叫我跟他暗下裏偷摸摸的麽?我不願意非得光明正大才好。心裏有他是一宗要不要跟他是另一宗,這個我分得清。”

    淨虛卻不以為然,“這世間還有什麽比兩情相悅更好的?旁的大可不必計較。”

    青菀笑得不自然,“哪來的兩情相悅,不過是我一個人暗地裏的胡思亂想。你不了解七爺,他是重情重義的人,但絕不是愛沾花惹草的,跟六王爺不是一路子。你若拿六王爺跟他比較,讓我選,我寧肯選那六王爺。橫豎不算成對,各取所需罷了。”

    在這事上,淨虛不能苟同青菀的觀點。在她心裏,愛情是超越一切的存在。既認定了,就要放下一切去追隨的。然她在這事上吃了虧,眼下也不好說什麽,便不做過多評論。可她心裏的仍舊認定,愛了,就是要放下一切。不管中間有多少阻隔,都要為其讓道。

    這話且不深論,也沒有辯出個你是我非的必要。眼下要定下的事,就是青菀跟著淨虛,兩人一同共患難,度餘生。至於其他的,多說無益。因兩人又閑搭些話,等到淩晨。捱不住的時候,也歪下睡了一會兒的。

    次日初一,有府上的容老夫人和容夫人帶著一家老小女眷來玉桃庵串門。除下這些太太奶奶姑娘們,那跟著的丫鬟婆子媳婦也排做幾排,人數甚多。

    淨虛和青菀盡力招待,沒什麽好東西,也就盡力擺下些茶水。玉桃庵淨虛算主,但放大到整個容府,容家算主,因也沒讓淨虛和青菀過於為難。丫鬟搭手擺置,不消一會兒就擺下茶點瓜果來,叫各位主子們坐下說話。

    容老夫人和容夫人是奔著淨虛來的,早知道她身子好了,之前來瞧過幾回,但都沒怎麽打擾。這回是新年裏,過來看她,也瞧瞧玉桃庵的景致,動動筋骨腿腳,橫豎都是散心來的。

    淨虛自然坐著陪她們說話,暗下裏再是不堪的,見著這些人,還是往前的模樣。說起話來頭頭是道,麵色沉穩,不急不緩,不卑不亢,極有高僧風範。

    這邊兒容老夫人和容夫人並府上的幾位奶奶們在淨虛這處說話,而容靈帶著一位別家來串門的姑娘,拉了青菀到了旁處去。站在院裏翠竹前,說是賞竹去了。

    竹葉經風,有沙沙的響聲。青菀站在這兩個小時玩伴麵前,微微低著頭。容靈帶來的這位姑娘,她也是認識的,魏寶蓮。駱家魏家和容家,那時都常走動,小孩子間在一處玩的時間也多。那時她們也要帶著她,不準單獨玩去。偏帶在一處,就是為著擠兌調笑她的。

    青菀小時候就生得好看,又得容祁多餘照顧些,讓旁的姑娘們不大暢意。偏她性子又冷冰冰不大討喜,便叫這波姑娘們時常擺弄,要拿她玩鬧出氣。可她也不是吃素的,總有對付的法子,吃不得大虧。是以,那些小時候的玩伴自然越發不喜歡她。她家裏的那些姐妹且不提了,容靈便是頭一個。

    這會兒容靈站在她麵前,隻管瞧猴兒一般瞧她,跟那魏寶蓮說:“你瞧仔細沒?跟駱青菀像也不像?”

    那魏寶蓮點頭,卻又說:“比駱青菀生得還好些,沒她那股小家子氣。”

    容靈冷哼一聲,“生得好能做飯吃?還不是當尼姑的,成日天吃齋念佛敲木魚的?我也瞧著像她,那便沒錯。七哥哥想來也瞧出來了,所以才對她好呢。知道她在倚雲院,巴巴兒過去瞧她。但她不是駱青菀,比駱青菀還可恨些!”

    青菀微低頭立著,聽她們說話隻是不作聲。廟裏智清那幾個小尼姑,時常是會來府上玩的,容祁去看她的事,瞞不住。之前淨虛身子抱恙不見人那會兒,容靈就來了數好幾次,想來也就那時聽說了這些事情,要來給她好看。

    容靈見青菀跟根木頭一樣,又有氣生,隻管問她:“你怎的不作聲?”

    青菀立著不動,“姑娘若沒什麽要緊的事,我得正房裏伺候去。”

    她要走,容靈起步抬手給攔著,說她:“你拿我當什麽?跟你說話沒聽見?你也瞧瞧自己的身份,說話注意些。”

    青菀這才抬頭瞧容靈,回她的話,“您若是瞧貧尼不順眼,要打要罵隨意,貧尼不會還手。您若是要一麵罵我一麵叫我笑著答應,說姑奶奶您罵得好,那貧尼做不到。我師父是你府上請來的貴客,現時還在屋裏陪著老太太和太太並諸位奶奶們。姑娘若想鬧事,盡管著鬧。看待會兒老太太出來瞧見了,老人家怎麽說。”

    容靈被她堵得啞口無言,又要跟她活吵的,忽看見院門外進來了自己的七哥哥容祁。這就收了那般氣急的樣子,跑過去容祁旁邊,撒嬌說:“七哥哥怎麽來了?你瞧見沒,才剛那小姑子給我氣受。她師父是貴客又如何,就叫她能拿這般架子?”

    容祁看青菀一眼,又看向容靈,“莫要胡鬧,我瞧見可是你和寶蓮欺負得人家。”

    那魏寶蓮忙又插話,“祁哥哥誤會,是靈兒自己欺負得玄音小師父,我可沒有。我隻說她,比駱青菀生得好些,那是誇讚的話。”

    提到駱青菀,容祁又看了青菀一眼。這是替她解圍來了,自然說:“小師父莫怪,家妹禮數不成,叫小師父受委屈了。”

    青菀不言聲,衝容祁施立掌施禮,這就往正房裏去了。正房裏聊得正歡,都是說的佛經之流。偶或間插些閑話,都是熱鬧氣氛的。人多嘴雜,這雜得便有不少技巧。

    青菀在屋裏借著窗子往外瞧,看見容祁帶著容靈和魏寶蓮出了院子,自又把目光收了回來。她是理應知道的,容祁是個招女人的人。在她還小的時候,容祁身邊就圍繞著各種小丫頭。容靈這樣的親妹妹是一波,魏寶蓮這樣也是一波。

    在駱家遭難那一年,容祁十四歲,正是談嫁娶的年紀。那時兩家商量好的,要定下容祁和自己二姐姐的親事。可是後來出現了不好的苗頭,容家便沒再提起,也就不了了之了。後來駱家遭了難,容家自然沒有受多少影響。

    青菀想,那時的駱家真是人人避嫌,風雨中飄搖。就連她自己,都是避著的,想與那一家子脫離得幹幹淨淨。那大院兒裏汙穢,真是百態盡現。

    她是在駱家被抄家之前偷摸離開的家,那時駱家上下已有些混亂,沒人在意她這個庶四姑娘。原本二門也難出去,那時打扮打扮也就隨意混了出去。她在外頭潦倒些日子,乞討的事兒都幹過。後來一清瞧她有緣,收了她,帶她入佛門。但那三千煩惱絲,一直未能剃去。

    她和一清在京城修行的時間內,駱家被抄了家。後來駱家的事平息下來,容祁便定了魏家姑娘的婚事,就是魏寶蓮的姐姐。成婚那日,青菀躲在路側人群瞧新郎,隻覺得已是恍如隔世。後來她跟一清離開京城去遊曆,便再沒回來過。

    這次回來,容祁已是兒女成雙的人。但他還是拿之前的態度對她,照顧她,惦記她,替她解圍。這便讓她痛苦,明知道不會在一處,不能在一處,卻又在他這一點點溫情裏不能自拔。倘或他對她疏離冰冷些,她心裏的心思也鼓不起芽孢來,隻能深深埋著。眼下不能求不可得,卻又不能控。

    這是本糊塗賬,算不明白的。便是容祁沒有妻兒,青菀也知道,她不會是他的良人,他對自己的那點好隻是兄妹情誼。再者,她已經與許礴不清不楚,又是個出家人,且不論身份地位,便是全身心交付她便做不到了。

    橫豎,他們之間有一千道一萬道鴻溝,窮其這一生,也跨不過去。

    青菀看著淨虛嘴角微帶笑與容家的主子們說話,唇紅齒白,便清了清旁的心思。她心裏想著,大約這輩子也就跟著淨虛了。這樣最好,不必虛偽,不必端莊,不必生恐,也不必徒生憂思。

    年後的日子多是走親訪友,青菀和淨虛招待過容家女眷一回,也就安閑了下來。偶爾也會往集市上逛逛去,卻不能拿了銀子買東西。餘下都在玉桃庵清修,並不大出去。

    然麵兒上說的是清修,至於真的是否在用一顆虔誠的心看經文,並探討其中奧妙,隻有她們自己知道。兩個互亮了些許底牌的人,忌諱總就沒那麽多了。

    這麽得過一日且過一日,到了正月初十,忽而有人在玉桃庵外頭敲門。往常都是容府內院裏的人找,外頭來的還沒有過。青菀去開門,便瞧見是那一日去倚雲院請她去譽王府的丫鬟。

    那丫鬟見著青菀就說:“主子又有了怪夢,還得小師父去解。不知小師父眼下是否得空,能跟我走一遭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