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文德殿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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防盜章許礴伏在她耳邊喑聲一句,“那我進去了。”
聽到這話,青菀腦子幾乎快要炸裂一般緊張又期盼地等著那一刻。她不知道往下是什麽滋味隻知道自己眼下隻想他這麽做。強烈的**控製不住如潮水般衝過全身崩也就在一刹那。她側頭在他耳畔輕蹭,呼吸急重便應了句:“嗯。”
這一聲嗯剛剛應下,餘下是一段空白的等待。青菀便是在這空白之際從夢中驚醒過來的睜眼那刻呼吸埋在喉間好半晌才吐了出來。沒了夢裏的熱烈身旁是一圈暗夜的冷寂有些冰涼涼的感覺。她悄悄往旁側望見淨虛還未醒來,便放下了半顆心。轉過頭來再想起夢裏的事情少不得又要臉紅心跳一番。
她起身在榻上盤起腿來,默聲念起清心咒。好半晌靜下心,落手睜眼看到回紋雕花門扇外灑進微光又是一陣自責自愧。她對風月之事並不通曉,也可以說知之甚少。她不知道自己心裏明明有著別人怎麽還會在夢裏和許礴做這樣的事情。並且之前許礴留她睡覺非禮她的時候,她身子是有反應的,並不排斥。
她有些喪氣,倒下身子躺在榻上,望著屋頂如櫛子般整密的紫灰色房梁。她想著,這麽些年的佛門學說終究是白學了。怕是自己骨子裏就是放浪之人,和她生母一樣,沒什麽高下。可這能任著麽?自是不能的。她不能成為她曾經最厭惡的那般人,她要自我約束。
青菀在淨虛轉醒的時候出去打水,兌好了溫度端來給淨虛梳洗。
寺廟裏每日的事情大約都是一樣的,早板之後要上早課,繼而用早齋,灑掃誦經,再是小食個修午齋此類,沒什麽特別新鮮的。青菀替淨虛做下許多事情,她便落得清閑,隻管念經修行吃飯睡覺。
幾日下來,淨虛是一尊冷麵孤傲的菩薩,跟寺裏的人總共沒說過幾句話。這熟絡的差事便也都落在青菀頭上,費心在寺廟裏籠絡人心。到底是借助來的,不能叫人生厭,半道再攆了去。
不熟的時候,青菀瞧著是個軟糯沒主張的小丫頭,鋒芒不露,最是不叫人生厭的。倚雲院的四個小尼姑便愛帶著她,一處修行,一處吃飯。先時淨虛還在膳房裏與別人一道用齋,後來就都是青菀給送過去。
四個小尼姑瞧著咋舌,都來問青菀,“你這師父什麽人?派頭這般大?”
青菀笑笑,“你們沒有聽她說過佛法,亦沒瞧見她跟別人辯過。倘或哪一日有機會瞧見了,你們就知道了。”在講道論法這事上,淨虛沒輸過。
四個小尼姑聽了這話越發咋舌,究竟不知淨虛是個什麽人物,因對青菀說:“下回容老夫人容夫人過來,叫她也寶殿裏去,說給容老夫人和容夫人聽聽。”
青菀可做不得這個主,擺手道:“這個得住持肯呢,便是住持肯了,還得我師父點頭,咱們管不上。”
四個小尼姑七嘴八舌,說這事兒不難,不過叫她亮亮本事。說得好了,容老夫人喜歡,興許將她二人真個就留下了也未可知。又說叫她回去等著吧,不必摻和,到時住持開口,淨虛自然是要給這個麵子的。否則這禪房齋飯,不是白給白住的。
青菀自不管這事,她沒什麽功德,哄人的話也說不出幾套來,橫豎礙不著她的事。去與不去,她都不管,也不會跟著。
那四個小尼姑卻上了心,找住持慧寂說話,說“別瞧蘇州來的淨虛師父年歲不大,卻是個得道高僧,最是會說法講道的,論辯之事也十分在行。既來了咱這處,也不能埋沒了人家。咱們也想聽她說說,多學一些。下回容老夫人過來,不如引她出來。”
慧寂想了想,數兩顆手裏的長串佛珠,“你們是聽她徒弟說了什麽,想瞧人本事。我瞧這淨虛性情孤冷,不是個會依從人的。住兩日走了也就罷了,咱們發了善心。引給老夫人,若是把老夫人衝撞了,就是咱們的過失。”
幾個小尼姑聽慧寂說得在理,又瞧她沒有要引淨虛的意思,便也就作罷了。過來與青菀說,道一句,“瞧不見可惜了。”
那廂淨虛不知這事兒,也無心要與容家老夫人夫人碰麵。她也沒打算留在京城,攀結這些權貴也無甚意義。隻掐算著日子,想到今兒是九月二十九,大相國寺應在舉行藥師佛聖誕法會,便叫了青菀進屋,說要去大相國寺瞧瞧。
青菀伺候她拿上木魚佛珠,與住持交代一聲,陪她出倚雲院,往舊城大相國寺去。
青菀心裏有一疑問,知道淨虛搭話且看心情,好不好就要呲噠你兩句顯示她的目下無塵,但還是開了口問她,“淨虛師父既是入京學道的,為何不與慧寂師父和慧安師父一處探討?仍還是寒香寺裏一樣悶在自己禪房裏,能學到什麽呢?”
淨虛且走自己的路,並不瞧她,“慧寂和慧安能說出什麽精妙的話來?且不值我搭她們兩句話,白耽擱時辰罷了。”
青菀暗自要笑,忽叫淨虛一道目光掃過來,把嘴唇抿了下去。餘下一路默聲,再無話。
青菀在寒香寺的兩年裏,也參與過寒香寺舉辦的法會。法會名頭甚多,要做的卻都大同小異。每回舉辦法會,山上都是人頭攢動,密密挨挨。可跟大相國寺的法會比起來,那便是不值一提了。
青菀隨淨虛擠在人群裏,隨著僧眾念誦經典,禮拜佛祖。每每這時,人人臉上都是沉穆的神色,不論僧家俗家,儼然都是虔誠的信徒。而青菀也總是在這時心存疑問,想著這些人當中,嘴裏說著阿彌陀佛,背後卻又不知做著什麽樣的事情。人皆有私心,她和淨虛這樣的,大約少不了。更為甚者,也是有的。
禮拜之後又有聽高僧講道諸事,全是要人按下性子的。來法會的多是佛門中的信徒,便心生疲累無心高僧嘴裏的言辭,也都會強打精神。
青菀聽罷一場,耐心去半。擱以前她會忍著聽完,顧念自己佛門弟子的身份。眼下和淨虛之間沒什麽可遮掩的,淨虛也無心領她上道,她便也放任,與淨虛說:“我往別處逛逛,待會兒還來這處找您。”
淨虛果無異議,自己端正了姿態,隨青菀往哪裏去,並不多管。
青菀退出人堆,熙熙攘攘之聲慢慢在耳邊退去,才得以片刻清淨。那麽些人在一處鮮少會一句話不說的,你一言我一語,竊聲私話,便如嗡起來的蠅蟲一般,難絕於耳。
她也沒有在大相國寺多留,沿抄手遊廊出邊側角門,往外頭的集市上去。比起頂著困意強撐法會,她更願意到市井街道上走走看看。去仔細瞧瞧,她打小生活的地方,究竟是怎樣一番全貌。
她走在街頭巷尾,聞到燒餅的味道,肉脯的葷香,酒味醋味,彩旗翻飛。她問街道的名字,走過東大街,去過潘樓,找到州橋。她在州橋上看下頭做生意的人,密挨的彎船上,賣各式的吃食花粉。忽而迎麵又來遊船,上頭立著個男人。打眼瞧上了,甚是麵熟,可不就是昨兒夜裏夢到的那個?
青菀縮了腦袋急急下橋,想著冤家路窄這話不假,還得早早避開為妙。她今兒一早才下的決心,要在那事上約束,不能真叫自己放浪把自己糟踐了。那是叫人戳著脊梁骨罵的事,怎可放之任之,還心安理得?打小女戒女德不是沒有學過,貞潔可是女人家最要緊的東西。
青菀步子走得雖急,也是奔著來時的方向回去的,沒錯亂了步子。然還是在一條小巷裏,叫那穿著寶藍錦袍的六王爺給截了道兒。撞人懷裏,跑也跑不得,剛轉身就叫人一把薅了後衣襟子。
許礴攔腰一抱,把她夾在腋下,也不管她胡亂抓的什麽,直直夾去巷頭,塞馬車裏去了。青菀借勢又要跑,叫他一把攔了進去。
許礴轉身坐下,不費力氣地抱著她,把她按在了自己腿上坐著。
她氣喘哼哼的,麵色哀哀,有些無奈道:“怎麽又是你呢?”
說下這話,也不管那許礴是來找她還是找容祁的。低眉頷首往後退了兩步,轉身邁著步子離開。卻也不過穩著走了三五步,隻覺身後有雙眼睛看得她背後起火,腳下又不自覺快起來,匆匆往營地裏回。
許礴看她背影融進暗夜裏,拉回眼神來問容祁,“你早早離了宴席,就是來找玄音小師父的?”
容祁本欲扯個外頭偶遇上的謊話,但轉念一想,許礴和淨虛之間怕是通了話語,特特尋過來的。心裏又生一念,想叫許礴慢慢絕了那般心思,因回是,“臣今見這小師父,覺得甚為投緣,好似相識半載。偏也巧了,她瞧我亦像故人。是以一處說話,飯後消食。”
許礴聽著這話甚是吃味,想起才剛青菀立在容祁麵前說話時溫甜的樣子,更是心氣不順。想她在自己麵前,沒有一刻能按住的,不是想跑,就是在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