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譽王府04
字數:4068 加入書籤
早朝風波又發酵了兩日加起來足有五日,許礴才又出現在朝堂上。他出現在朝堂上的時候,冠冕大服滿麵威嚴與擱置朝政之前瞧起來並無兩樣。這樣瞧著他隻好像什麽都沒發生過一般。他照例拿過案上的奏折要與那些個大臣商討政事。手上打開走著,嘴上問一句“青州蝗災的事處理如何了?”然底下一片寂然,無人出聲。
作為臣子都知道伴君如伴虎的道理沒有不顧性命一味忤逆犯上的。但倘或皇上做了什麽出格的事又有個權臣領頭集結一氣那也就都有了拿捏皇上的底氣。這底氣也不是散出來的那種,必然是以一種諄諄勸導的姿態。此時的無聲自然也是一種對抗他們這是約定了,不打算與皇上再論國事,而是先要論皇上作風之事。
有魏閣老背後墊腰那打頭開口呈奏的是禮部尚書。除了文淵閣的大學士們這禮部也算是可以說這話的了。起了頭,自然就有旁人應和朝臣皆開始以勸諫皇上不可任意妄為的姿態批判皇上。菀美人也是要拿出來說的說此人必須得誅否則定然禍害王朝根基。殺了菀美人,還可穩定朝政,讓朝臣安心,一心效忠。還有那小皇子,也必須得盡早接進宮裏來。皇家子嗣,斷然不能私養在外。
許礴無有態度,聽他們把話說盡,才道了句:“這些都是朕的家事,諸位愛卿費心了。”
這是把勸諫全部打回去的說辭,那些朝臣們自然不答應,隻道皇家之事皆為國事,而後又開始樁樁件件細數菀美人的不是。說她是個禍國殃民的狐媚之人,迷惑皇上荒廢朝政,禍亂後宮等等。話後來便說得越發嚴重,大有逼著許礴賜死菀美人的架勢。正所謂,人多力量大,那架勢確也足夠嚇人。
可許礴不當回事,隻拿了幾本奏折豎在手裏,硬了聲音問朝臣,“政事,談也不談?!”
朝臣的話,“皇上心性不收,如何處理國事?”
如此,就算對立了起來。許礴甩下手裏的奏折,起身拂袖而去。這幫大臣,打小喝得墨水多了,一腦門子聖人的道理,實事上分得清輕重的並沒有幾個。或許也有不少些,不過都要在這樣的環境下活下來,隻得失了那個性。
早朝上到一半許礴就撤回了垂拱殿,那些朝臣卻並未散去。魏閣老領頭,又要私下求見皇上,許礴全部拒之門外,道一句:“醒了腦子再來跟朕說話!”
這就叫大臣們越發急躁了,明明是他犯的糊塗,叫個女人迷了腦子,怎麽反咬一口說他們進諫的人沒醒腦子?這也就麻煩了,說明他們進諫難度實在是大,皇上叫那女人迷得厲害,一根筋,全然不聽他們說的。便是舊時祖訓,還有那些禮記裏的道理,他都不管了。
大臣們正著急著,交頭接耳低聲嘀咕,便聽得皇太後來了垂拱殿。眾臣前去行禮,又叨叨與皇太後說:“皇上如此,朝綱必亂,百姓受苦啊!”
皇太後也著急,並攢了一肚子的氣。她原本真當皇上對那菀美人失了寵愛,才發落去了外頭。哪知到頭來,全部是偏她的。菀美人把孩子生了,孩子不準抱進宮裏來,不論是她還是皇後,盡數不得入譽王府半步,真是一點法子也沒有。最荒唐的,皇上竟然因為那菀美人生孩子,足有五日沒上早朝。
她盡力擺出平和的樣子,應下朝臣的話,去垂拱殿找許礴理論。言辭話語裏,自然都是苦心勸導。怎奈皇上還是不買賬,油鹽不進,氣得她直想跺腳,炸了聲音說許礴:“皇上,你這是為了那個女人,要與哀家為敵,與所有朝臣為敵,也與天下百姓為敵!”
許礴聽罷仍沒有醒悟的樣子,看也不看她一眼,隻道:“朝政如何百姓如何,兒子心裏明白,母後不必多生思慮,對您身子不好。”
皇太後氣得幾乎要腦門炸裂,幾股氣直往腦門心躥,讓她雙眼一陣陣發黑。她幾乎可以確定,皇上這是瘋了,朝廷必是要出禍端的。她晃著身子起身,拿他沒有辦法,再多說什麽都是無用的。她一步一踉蹌地出垂拱殿,見著朝臣就擺手。朝臣再是想問什麽的,也都明白了,不必多問。
朝臣在大慶殿又守了一日,私下不得見皇上,但裏頭的折子還是通過祁安的手一個個遞出來。那些折子都是皇上細心瞧過並加了紅批的,有的還詳細寫了對策,叫那些朝臣更是一腦門子糊塗賬。有些緊急的事情不得拖,也隻得立馬著手辦去。
這樣到了第二日清晨,皇上準時到大慶殿,早朝照舊舉行。朝臣們以為皇上一夜間想通了些,自然又開始勸諫。哪知皇上仍是不買賬,隻要談到菀美人的話題盡數不聽,隻拿了奏折問他們,“這事辦也不辦?!”態度之強硬,沒有半分商量餘地。
這一日的早朝上得自然還是不順利,許礴在最後也留下句話來,說:“朕的家事,你們莫要摻和。多有心力用不完的,放在前朝之事上,多為百姓謀謀福祉。耽擱了正事,朕拿你們是問。”
這話說下來,把那些朝臣原本賴著祖訓和聖人道理而有的正義感打消了一小半。他們忽而也微微恍惚起來,不知誰是對的。皇上坐在龍椅上說那話的樣子,確實有些叫他們不得不臣服。可是,他們打小就被教授的道理,整個王朝都要遵守的東西,也不該是錯的。
魏閣老眼見著皇上在一點點磨掉朝臣們的脾氣,自然覺得不成。這事兒要是都認下了,那後宮以後誰是正主可就真說不準了。他閨女魏寶珍生不下來皇子來,又不能把菀美人的孩子攬過去,前程可謂堪憂。若一直端莊穩重也就罷了,隻怕稍有行差不錯,就是要位置不保的。
他想了幾日,決定要使最強硬的法子,逼皇上做下除去菀美人的決定。作為朝臣,能有什麽強硬的法子,也不能按著皇上去下道奪命聖旨。說起來也是化被動為主動,以一種姿態去逼迫皇上。他結集朝中重臣約有十來人,在朝堂之上一起辭官,道:“皇上若一意孤行,臣等隻好隱退山林,也不望眼睜睜看著皇上錯下去。”
是人都瞧得出來,兩個大學士、還有翰林院的人、六部的高官,不會真的是要辭官,都是在逼迫皇上。朝堂之上一氣少了這麽些個重臣,誰還能玩穩下心性來?朝堂不穩,皇上不怕自己的位子坐不住麽?人都想著,皇上這回必然是要妥協的,他不可能為一個女人,與朝臣作對至此。
然沒想到的是,皇上想也未想,直接在朝堂上應了這一眾官員的辭官請求,隻道:“諸位愛卿做了一輩子的官,也累了,回去好生修養修養。”說罷了,不看那些朝臣的臉色有多難看,直接又看向其他立著的大臣道:“還有誰要辭官,一並來說,今兒朕全允了!”
還有誰敢麽?也沒有了,都瞧出了皇上這是要跟他們杠到底的,誰還往那槍口上撞去?這是兩敗俱傷的事,或許隻是一敗俱傷。譬如,那些人辭官,皇上為什麽這麽爽快就答應了,好似還是等了很久的模樣似的,分毫不糾結。
古來昏君可多了,你說現時龍椅上坐著的那位,真是昏君麽?倒也不是。該他處理的事情,一件不差都處理得極為到位。他有自己的治國理念,想法也比旁人更多些。真論起治國的方法,幾個朝臣加一起,不定論得過他。也就菀美人這樁事,荒唐不已。以一種杞人憂天的姿態,怕菀美**亂朝綱,但就現時來說,也並沒有。
朝堂上鴉雀無聲,許礴卻是繼續拿著強硬的態度,半分體麵也不給,隻叫那些個辭官的人立馬把袍服冠冕脫下,並著笏板一並留下,又有一句:“從今往後,再不準踏入大內半步!”
那廂皇後聽說自己老父親的遭遇,腿一軟跌在了炕上。她原本尚可倚仗的娘家,這會兒算是一落千丈了,權勢被奪得一幹二淨。而皇太後在慈寧宮聽到這消息,直接氣昏死了過去。太醫來看過,紮針喂藥,醒來的時候全身還打顫,嘴唇發白說一句:“辭了就辭了吧,前朝後宮,沒一個該是他魏家的。”
說是這麽說,實則不過是說別的也沒用罷了。這樣給自己一個台階,老臉還算掛得住。她也是到這會兒明白透徹了,皇上她是管不住的。不管是前朝還是後宮,都沒有她這個皇太後說話的地方了。
她拉冬香嬤嬤的手,“江山若是毀在皇上手裏,我就是那個千古罪人了。”
冬香嬤嬤拉著她的手拍拍,“太後您別管了,皇上有分寸,不會的。”
皇太後咬牙啐一句,“他有個屁!”
他就是個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