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玉菊在眾目睽睽之下，打了呂思甜一巴掌。
    這一巴掌打的趙玉菊猶覺不夠。
    女兒大腿上燙傷的肌膚，桂芳後背和手臂的燙傷，雞蛋大的水泡，大夫給她挑開水泡，剪去皺皮的時候，桂芳渾身都在顫抖。
    藥水塗抹上去的時候，桂芳哭得像個孩子。
    她也很怕疼。
    寶珍的腿上很有可能會留下一個永恒的疤。
    趙玉菊從來沒這麽恨過。
    呂思甜說她不是故意的，趙玉菊也知道她不會無緣無故做這麽大膽的事情。
    可是不管是不是故意的，有什麽意義。
    難道做過的事情就全都可以當做沒發生嗎？
    呂思甜被兩巴掌打懵了，她扔出熱水瓶之後就已經意識到出大事情了，可是她沒想到後果會這麽嚴重。
    但是這次真的不能怪她！她甚至是好心!
    呂思甜在心裏堅定地認為這不是她的錯，但是聞聲趕來的呂憶苦卻恨不得吃了她。
    不管她們姐妹關係如何，在外人眼裏，她們始終都是一家人。
    好事輪不到她，現在出了這麽惡劣的事情，一定會有人聯想到她頭上。
    呂憶苦覺得自己上輩子大概是殺過人，不然這輩子怎麽會成為呂思甜的姐姐。
    偏偏呂思甜這個時候看到她還想要哭訴自己的委屈：“姐，他們都瘋了，我真不是故意的，姐，你幫我——”
    “啪——”
    呂憶苦狠狠地抽了一巴掌，用盡全身力氣，呂思甜的嘴角很快就有血跡流出。
    “呂憶苦！你打我！”
    姐也不叫了，跟看仇人一樣看著呂憶苦。
    呂憶苦的眼神卻冰冷的隻有厭惡。
    說實話，她這個妹妹小時候機靈可愛，不隻是爸媽，就連她也很喜歡。
    但是有些人長著長著就變得不認識了。
    呂憶苦收到家信讓她照顧妹妹的時候，心裏麵浮現的第一個有關妹妹的樣子，還是她兩三歲的時候軟軟糯糯的樣子。
    因為這個，呂憶苦對她其實是有多一分憐憫和呂思甜從沒察覺過的容忍的。
    不然呂思甜憑什麽能留在這裏這麽久。
    雖然不看好到處犯蠢的妹妹，但是呂憶苦也沒想過她會變成人人喊打的過街老鼠。
    可偏偏她現在已經犯下了不可饒恕的錯誤。
    呂憶苦在心裏麵想，其實她果然不是自己的妹妹。
    那個小小的會偷偷藏爸媽說了不給姐姐吃的糖果，然後塞到她手裏的小小的妹妹，早就已經不存在了。
    呂憶苦自己也是當媽的人，她看著趙玉菊扇的那兩巴掌，完全能夠理解趙玉菊的心疼和難受。
    小寶珍才多大，就要留下一個可能跟隨一身的醜陋疤痕。
    而這樣的事情，在呂思甜的嘴裏，卻隻是不關她的事情，她是無心的。
    用熱水瓶砸人也是無心的嗎？
    桂芳因為上藥，已經疼了一天一夜沒辦法睡覺了。
    要多冷血的人，才能在這種情形下，始終沒有一點愧疚，還在堅持自己是無辜的？
    除了這麽嚴重的事情，要被處罰的不隻是呂思甜。
    和呂憶苦預想的一樣，她也要被連帶，甚至是她的丈夫，也被找去談話了。
    呂思甜害的不隻是她自己一個。
    郭建軍不在，趙玉菊一個人要照顧兩個人，除了小寶珍，還有桂芳。
    鄧營長隻在醫院出現過一次，然後就消失不見了。
    他當然會有很充分的借口和理由，不是訓練需要就是有其他正經事要忙。
    反正隨便用哪個，聽起來好像都要比照顧自己的妻子來得重要。
    但是也不會有人去因為這個苛責鄧營長。
    因為男人嘛，做這種照顧人的事情，就算是有時間，也不見得能做得好。
    小胖丫很乖的，雖然身上的燙傷很疼，但是喝了奶，又哭累了，就乖乖地睡了。
    趙玉菊用指腹輕輕地擦去女兒小臉蛋上的淚痕，心裏麵無限的心疼和自責。
    給寶珍的大腿上藥的時候，聽著女兒撕心裂肺的哭聲，她的心都要碎了。
    擦了擦自己眼角的淚水，趙玉菊把女兒放到床上，去看隔壁床同樣因為疼痛熬了一天一夜沒睡覺，這會兒因為又困又累才閉上眼的桂芳。
    她是趴著睡的，因為手臂和肩膀都有不同程度的燙傷。
    桂芳的燙傷麵積要比小寶珍大的多，也嚴重的多。
    大夫處理傷口的時候，趙玉菊在一旁幫忙按住她手腳，不讓她亂動的，所以她完全能感受到桂芳當時的顫抖的痛苦。
    “這繳費拿藥......桂芳同誌的家屬來了嗎？”
    大夫有點頭疼，鄧營長是完全不管事也不會在病房裏跑前跑後的。
    趙玉菊接過了大夫手裏的單子：“給我吧，我是她姐。”
    桂芳怎麽會沒有家人，她在這裏，就永遠都是她的家人。
    而且比起她，桂芳才是更早把她當成家人的人。
    趙玉菊接過單子，走出去的時候，大顆大顆的眼淚落在上麵，桂芳同樣那麽年輕。
    她甚至都沒有一個正常的婚姻，她身上疤痕如果好不了，要怎麽辦？
    桂芳喜歡漂亮的衣服，喜歡鮮亮的顏色，她以後夏天穿短袖要怎麽辦？
    她一定要想辦法，不能讓這疤痕留下來。
    於是趙玉菊開始到處找人求醫問藥，這種燙傷一定要越早治越好，不然後麵疤痕長成，兩處肌膚的顏色都不一樣，就很難消除抹平了。
    趙玉菊不放過任何一種可能，所以最後求藥都求到了祁紅豆這裏。
    也幸好她不放棄任何一種希望，不然那藥也不能那麽順利又及時的送過去。
    “賠償道歉，然後走人，聽明白了嗎？這次誰都幫不了你。”
    不是你裝一裝，就能糊弄過去的。
    呂思甜已經犯了眾怒了，這樣對待孩子，誰會放心讓她留在這裏繼續當托兒所的老師？
    誰會願意讓孩子和這樣的人接觸。
    簡直是冷血。
    呂憶苦沒有給呂思甜任何不切實際的希望，“我已經給家裏去了電話了。”
    這裏麵發生的一切，呂憶苦都原原本本的告訴了家裏人。
    呂思甜還以為回去之後，爸媽照樣會很疼她，卻不知道失去了她現有的價值，沒有按照家裏的希望找到一個金龜婿，回去之後，等待她的是什麽。
    呂憶苦一點都不意外在電話裏聽到對麵父母暴跳如雷的咒罵聲，她站在呂思甜麵前，看著她眼神中閃過的精光。
    知道她以為會出現轉折，比如家裏施壓，她還能繼續留下來，然後讓自己這個姐姐還有姐夫替她收拾爛攤子。
    但這是不可能的。
    家裏的父母在聽到呂憶苦說呂思甜現在已經連累到了他們夫妻兩個，再這樣下去，按照原本約定的給家裏的補貼，也要斷了。
    聽到和自己的利益切身相關的事情，呂思甜以為的疼愛自己的父母，也會露出猙獰的麵孔。
    “爸媽怎麽說？是不是讓你和姐夫幫我？姐，我已經很聽話了，這次的事情真的不能怪我......”
    “不是故意的，就不用付出代價嗎？呂思甜，你當你自己是三歲小孩嗎？”
    說出這種天真又可笑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