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藥房彌漫著草藥的清苦，初升起的陽光透過雕花窗欞，在青石地板上投下細碎的光斑。
    門軸發出細微的吱呀聲。
    萬山啟拄著沉香木手杖走進來，身上穿著休閑的絲綢唐裝短袖。
    葉草立刻站起來，禮貌的朝萬山啟頷首。
    “萬董。”
    "背吧。"
    他看了葉草一眼，徑直走向藥櫃，頭也不回地拋出一個字。
    “……..”
    葉草被這沒頭沒尾的話弄得愣了片刻，才反應過來萬山啟是讓她直接背穴位。
    沒想到會這麽直接。
    “好。”
    萬山啟從藥屜取出一包銀針，聲音冷硬。
    “背錯一個，今日不準碰針。”
    葉草深吸一口氣，閉眼回憶。
    “眉衝、曲差、五處......"
    聲音在安靜的室內格外清晰，每報一個穴位，萬山啟捏著金針的手指就往一旁的銅人身上相應的穴位紮去。
    當背到“昆侖”時，葉草突然卡殼。
    “跪著背。”
    萬山啟轉身，手中金針在晨光中泛著冷芒。
    “背完再起。”
    “……”
    青石地板的寒氣透過單薄的褲料刺入膝蓋。
    她的膝蓋上還敷著昨晚江暗幫她上的萬斯年配的藥。
    藥效很好，雖然沒有昨天那麽疼了，但淤青沒有完全消掉，還是有著難忍的酸痛。
    葉草咬緊牙關，略一思索後繼續道。
    本來應該不會卡殼，隻是剛剛看萬山啟紮穴時顫抖的手失了神。
    “申脈、金門......”
    過了十分鍾左右，葉草背完了人體從頭到腳的所有穴位。
    “嗯，起來吧，看來葉總能力真的不錯，難怪這兩天可以將事業做得如此出色。”
    萬山啟看著銅人身上的穴位一個不落的紮上了金針，眼底閃過驚豔之色。
    “萬董謬讚了。”
    葉草緩緩地站了起來，雙腿已經跪得發麻。
    “接下來練持針的穩。”
    萬山啟拿來一碗水放在桌上。
    “萬氏金針第一要義，認穴如認敵，下針如放箭，速度要快，但手必須要穩，這樣去捏它。”
    說著拿出一枚金針遞給葉草，示範了動作。
    在學校雖然沒有專攻中醫，但還是學習過一些淺薄的針灸知識，捏針的手法她還是會的。
    剛捏好針，萬山啟就將剛剛盛著水的小瓷碗放到了葉草的手背上，接著又摘了片桌上盆栽的小葉片漂浮於碗正中。
    “先持針十分鍾，手要穩，保證十分鍾後葉片要在碗的正中，不然加練十分鍾。”
    “好的。”
    葉草盯著碗中的小葉片，深呼吸讓自己手腕放鬆，不讓水麵泛起波紋。
    …….
    “葉片飄往左了，加十分鍾。”
    “……..”
    窗外的太陽漸漸升起，屋內的溫度也漸漸升高，清晨的涼爽已不複。
    葉草額頭鼻尖都沁出薄汗，臉頰泛起淡淡紅暈，眼神卻仍舊盯著碗中的葉片，另一隻手根本不敢分神擦汗。
    “這次不錯，拿下來吧，手放水裏放鬆一下。”
    萬山啟讓傭人端了一盆冷水放到桌上。
    葉草微微舒了口氣。
    冷水很好拂走了掌心的燥熱。
    在葉草休息的間隙，萬山啟將一排金針打開，又取出一方雪白宣紙，覆在銅人背上。
    “還記得第九章的穴位位置嗎？現在開始實操，隔紙下針，我報到哪個穴位就要迅速下針。”
    “記得。”
    葉草擦了手，指尖輕觸宣紙。
    紙麵薄如蟬翼，稍一用力便會破裂。
    她必須僅憑銅人輪廓與記憶，在紙上精準點出穴位。
    “風門。”
    萬山啟冷聲道。
    葉草閉眼，憑借著記憶指腹在紙上輕滑，忽然停住，下針。
    “偏三分。”
    萬山啟眼皮未抬，手中戒尺"啪"地敲在葉草的肩胛。
    戒尺與骨肉相擊的悶響在室內格外清晰。
    葉草微皺眉頭，重新定位。
    這一次，她的指尖穩穩停在正確位置，手中的金針卻因緊張微微顫抖。
    “持針要穩！”
    “嗯。”
    葉草深呼吸過後，精準下針，金針不偏不倚的刺入風門。
    …….
    正午烈日透過窗欞，葉草的後背早已被汗水浸透。
    經過一上午嚴苛的訓練，葉草如今已經能夠將第九章所有的穴位都精準刺入。
    萬山啟看著葉草有些蒼白的唇，繼續將三炷香插入銅爐。
    “接下來練速度，一炷香內，連刺‘風池’‘肩井’‘曲垣’，深淺無誤。”
    香頭紅光閃爍，青煙筆直上升。
    葉草捏起三枚金針，指尖因長時間緊繃而發白。
    第一針刺入"風池"時，香灰已落了半寸。
    “太慢。”
    萬山啟戒尺敲在案上。
    第二針“肩井”她刺得急了些，銅人發出“錚”的金屬顫音。
    “太深了！”
    萬山啟手上的戒尺狠狠抽在葉草的手背。
    “這一針若是在江暗的身上，就傷到肺部了。”
    葉草手背瞬間浮起紅痕，卻一聲不吭，蹙眉凝神重新捏針。
    第三針“曲垣”在香燼前的最後一刻精準刺入，深淺分毫不差。
    萬山啟盯著那三枚猶自顫動的金針，忽然從袖中拋出一物。
    葉草慌忙接住後一看是隻青瓷藥瓶。
    “活血散。”
    老人背過身去，"揉開淤血，明日如果手抖就別學了。"
    葉草怔住，指腹摩挲著瓷瓶上“萬”字紋。
    窗外日頭已至中天，萬山啟拄杖慢慢走向門口，卻在中途微微一頓。
    “先吃飯，飯後繼續。”
    陽光將他的影子拉得很長，背脊挺直，腳下的步伐卻是僵硬、機械，挪動得艱難，像是雙腿無法被驅使一般。
    藥房門口有一道門檻。
    見此情形葉草將瓷瓶放入包中後，立刻上前將人扶住。
    “我對你如此嚴厲，你不恨我？”
    萬山啟側頭看著扶住自己的人，微微有些詫異。
    “萬董說笑了，您教我救人，為什麽要恨您？相反我很感激。”
    葉草疲憊的臉上揚起笑容，眼中帶著恭敬。
    “…葉總倒是會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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