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草一路將萬山啟扶到了餐廳後，轉身準備離開。
    “你去哪？”
    萬山啟在主位坐下，看著葉草問道，聲音冷硬。
    “我出去吃個飯，馬上回來。”
    葉草有分寸地道。
    “坐下。”
    萬山啟指著一旁的空位道。
    “嗯？我去….”
    “我說坐下，萬家會缺你頓飯？”
    萬山啟看著葉草態度強硬。
    “….好，那謝謝萬董。”
    萬山啟雖然嘴上冷冷的，但葉草能感覺到老人內裏的誠懇，沒有再繼續拒絕。
    不著痕跡地掃了一圈位置，在離萬山啟兩個位置的地方坐了下來。
    沒一會兒，陸蘅便從側門緩步走了進來。
    她穿著一件素雅的靛青色旗袍，披著件月白色披肩，身形瘦削，發髻鬆鬆挽著，雖已年過半百，眉眼間仍能看出年輕時的風華絕代。隻是麵色過於蒼白，眼下帶著淡淡的青影，顯然常年鬱結於心。
    看著來人的樣子，以及身後跟著的傭人，葉草馬上判斷出身份，微微頷首。
    "萬夫人。"
    這也是她第一次見到萬山啟的夫人，聽說自之前小女兒丟失後，陸蘅就辭去了院長的職務，沒有在公眾麵前露過麵。
    陸蘅聞聲看去，腳步突然頓住。
    她的目光落在葉草臉上，瞳孔微微收縮，嘴唇輕輕顫抖了一下。那一瞬間，葉草分明看到這位夫人的手指緊緊攥住了衣角，骨節都泛了白。
    四目相對間，空氣中仿佛有什麽在流動。
    “怎麽了？不舒服嗎？”
    萬山啟見陸蘅站原地沒動，立刻起身上前去攙扶，語氣和剛剛完全不一樣，滿是毫不掩飾的關心。
    “這位小姐是….”
    陸蘅看著葉草沒有動。
    "這位是葉總，來學金針術的。"
    萬山啟語氣不自覺地放柔。
    “先坐下吃飯吧，集團忙，斯年他今天中午就不回來吃了。”
    陸蘅這才如夢初醒，勉強扯出一個微笑：“葉總...請坐。”
    她的聲音輕得像羽毛，目光卻始終沒離開過葉草的臉。
    最後陸蘅選擇坐在了葉草旁邊。
    整頓飯的氣氛異常詭異，又帶著無法理解的溫馨。
    葉草剛拿起筷子，一塊剔好的魚肉就落在了她碗裏。
    “嚐嚐這個...”陸蘅的聲音溫柔得不像話，“今早剛送來的鱸魚。”
    “謝謝夫人。”
    看著碗裏的雪白的魚肉，葉草有些受寵若驚。
    然而這隻是開始。
    接下來的半小時裏，她的碗就沒空過。
    “這個百合炒得剛好...”
    “喝點雞湯，暖暖胃...”
    “你太瘦了，多吃點...”
    “這個斯年和斯祜之前都很喜歡吃…..”
    連站在身後的傭人都感覺到了奇怪，一個個驚奇地看著陸蘅和葉草兩人。
    萬山啟看著妻子反常的舉動，眉頭微蹙，卻終究沒忍心打斷，隻是默默地為陸蘅布菜，時不時輕聲提醒。
    “阿蘅，你的菜要涼了，葉總她自己會夾菜。”
    葉草被這突如其來的熱情弄得手足無措，一邊在陸蘅關切的眼神下尷尬地往嘴裏送食物，一邊說道。
    “謝謝夫人，我自己會夾，您也先吃吧。”
    說完也用公筷給陸蘅碗裏夾了塊海參。
    突然陸蘅的筷子停在了半空。
    “你的手怎麽了…..”
    聲音帶著擔憂
    葉草低頭，發現自己的手背因為剛剛被戒尺打得正泛著青紫的紅印。
    還沒等她解釋，陸蘅已經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動作急切又不失溫柔。
    “誰打的？”
    原本溫柔的聲音陡然變冷，目光如刀般射向萬山啟，“你打她了？”
    “我….”
    萬山啟擰著眉，張口卻不知道說什麽。
    確實是他戒尺打的….
    餐廳裏的空氣瞬間凝固。
    “有什麽話不能好好說，為什麽打人，這一看就是你那個戒尺。”
    “……..”
    萬山啟啞口無言。
    葉草看著眼前這位初次見麵的夫人，此刻眼中流露出的心疼不似作偽，就好像在看自己的孩子一樣，不知為何鼻尖一酸。
    “夫人，不是萬董，這是我自己練習時不小心碰到桌角了。”
    萬山啟無奈地歎了口氣，眼神卻溫柔。
    “我已經給她藥膏了，快吃飯吧，可以嗎？吃完還要喝藥。”
    “夫人，我真的沒事，同時也很感謝萬董願意教我金針術。”
    葉草也繼續說道。
    “我那裏還有很好用的玉容膏，一會兒讓山啟拿給你，學習也要注意身體。”
    陸蘅的聲音柔得像是清泉，葉草忽覺一上午的疲憊一掃而空。
    待陸蘅用完餐被傭人扶回房間喝藥，萬山啟望著妻子遠去的背影，眼中滿是化不開的柔情。
    他轉向葉草時，語氣雖然依舊嚴肅，卻多了幾分溫度。
    “想必你也知道我們萬家在二十三年前丟了女兒的事，我夫人她思念自責成疾，所以剛剛你別見怪。你確實和我夫人長得有些相像，但我們萬家世世代代沒有出過綠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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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聽著萬山啟的話，葉草心尖一抖，看著碗裏堆成小山的菜肴，突然覺得胸口悶得厲害。<國人，隻是在她很小的時候就死了，才成了孤兒後被葉氏收養。
    但隻有她自己知道，她一開始並不是綠眸，而是和剛剛的萬夫人一樣是帶著淡淡褐色的瞳孔。
    一個難以置信的猜測浮上腦海，想要強製地壓下，那個念頭卻越發的強烈。
    葉草握著筷子的手，用力得指骨泛白。
    “嗯，我理解，萬董也可以和我說說萬家小姐的特征，我也可以盡力幫忙找一找。”
    努力平複著心緒問道。
    “二十多年了，這些年冒認的人不計其數……”萬山啟說到這嗓音瞬間蒼老了下來。
    “她叫萬星月，03年5月26日出生….”
    葉草握筷子的手微微發抖。
    這是她被領養時繈褓裏寫的真實生日。
    “她的左手臂內側有一個四角星型的胎記，也是因為這個胎記，我們給她取名星月，如星如月…..她是在眾星捧月的期待中降生的，如果沒有江庭……”
    葉草隻覺得自己大腦轟鳴，什麽聲音都聽不到了。
    原來她叫萬星月…..
    很好聽的名字。
    不是野草，是如星如月….
    她從來沒有想過要找親生父母，在葉家聽得最多的就是孤兒、雜種……
    一個親生父母都不想要的雜種……
    但原來不是這樣。
    她不是被拋棄的，二十多年他們一直在找。
    “說得有些多了，如果葉總能幫忙找到，萬家自然感激不盡。”
    萬山啟坐在原位，悵然地看著窗外院子裏的荷塘。
    “嗯….我會盡力。”
    眼眶抑製不住地泛紅，葉草強製抑製著自己想要落淚的衝動，低下頭看著碗中滿滿當當的菜，一口一口地夾到嘴裏細細品嚐。
    好像媽媽夾的味道真的不太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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