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五點，天光微明，葉草的車緩緩駛入萬家老宅門前的小路。
    她剛推開車門，就看見萬山啟站在台階上，晨霧打濕了他的發梢。老人身上穿著一件正式的白色襯衫和西褲，頭發梳得一板一眼，拄著紅檀木手杖，來回走動，時不時看一眼前方，像是已經在此等候多時。
    “萬老？您怎麽在這？”
    葉草立即下車，看著站在門口的人，很是詫異。
    “呃..年紀大了，睡不著….就起來運動運動。”
    萬山啟的聲音比昨日柔和許多，目光卻始終不敢直視葉草的眼睛，說著手上還配合做了做擴胸運動。
    “…….”
    穿西裝做運動？
    即使覺得奇怪，葉草也沒有再多問。
    瞥了眼老人緊握的手杖，發現已經不是昨日那根，這根手杖上麵雕滿了星月紋，星星和她左臂上的胎記如出一轍。
    心頭一顫，慌忙垂眸掩飾住自己的情緒，再抬頭時葉草恭敬地道。
    “萬老，要不我扶您一起進去吧？”
    “好！好…你扶我進去。”
    在葉草看不見的角度，萬山啟唇角揚起，還主動把自己的手臂伸出去讓她扶。
    葉草扶著萬山啟的手臂，兩人並排走進萬宅。
    這個姿勢她總覺得哪裏有些不對，昨天好像不是這樣的。
    萬山啟的手臂格外僵硬，像是雕塑一樣伸著讓她扶。
    穿過月洞門，兩人往藥房走去，腳步聲在清晨的青石板上格外清晰。
    萬山啟挺直著背，走得端端正正，時不時偷偷側頭看葉草一眼，又迅速移開視線。
    “呃…昨晚怎麽樣？休息得好嗎？”
    路過荷塘，萬山啟想起昨晚半夜別墅亮著的燈，突然說道，聲線透露出些許不自然。
    “嗯…挺好的。”
    對萬山啟突然的關心，葉草一愣。
    “之後不用這麽早來，多休息會兒….手還疼嗎？昨天是我沒輕重了，不該用戒尺。”
    萬山啟低眸看著葉草手背微微泛青的顏色，在心裏恨不得把自己抽上幾戒尺。
    “沒事了，萬老您給我的藥膏很好用，嚴師出高徒，昨天我學到很多。”
    葉草壓下心裏的異樣，溫聲答道。
    “好…你也說嚴師出高徒了，一日為師，終身為父，你也不要再萬老這樣稱呼我了，就叫我…師父吧。”
    萬山啟真實想法是要不就叫父親吧….
    但還是沒敢說出來。
    “……好，師父。”
    一日為師，終身為父…..
    因為這句話，葉草微微失神，沒有發現在聽到她叫師父時，萬山啟瞬時發紅的眼眶。
    …….
    藥房裏飄著安神的檀香，案幾上擺著兩盞茶。
    萬山啟抖著手親自為她斟茶遞上。
    “先喝杯茶再學吧。”
    “謝謝萬….師父。”
    看著老人懸在空中發顫的手臂，葉草趕忙接過。
    小小抿了一口，將茶具放到了桌上，葉草抬眸看著萬山啟眼眶下未休息好的深黑道。
    “這是律師已經擬好的集團股權轉讓協議，您可以看看有什麽需要補充。”
    葉草從包裏拿出了一疊文件，這是一開始萬山啟要求的學費。
    昨晚她也是和律師忙這件事到深夜。
    看著麵前的文件，萬山啟渾身一僵，沒有伸手接過。
    “不用了….我當時就是隨口一說。逐光是你的心血，我沒有資格就這麽拿過來。”
    想到自己當時說的話，萬山啟的脊背都垮了下來。
    他女兒成長得如此優秀，他沒參與就算了，竟然還想要去拿人家的成果。
    當時隻是因為救治對象是江庭的兒子想要出一口氣。
    現在想想…..真是為老不要臉。
    “我是心甘….”
    葉草不懂才一天時間，怎麽萬老的態度轉變這麽快。
    “時間不早了，我們先開始學習今天的內容吧。”
    萬山啟怕葉草再說什麽，立即岔開話題道。
    “………”
    葉草隻好先將文件放回包裏。
    “這是江暗腦部ct片，這是我的治療方案，我們今天實踐練習。”
    萬山啟的演示比昨日更加細致，每一針都伴隨著詳細的解說。當葉草模仿時，那雙嚴厲的眼睛裏盛滿了她讀不懂的情緒。
    “這裏。”
    他虛點她的手腕，“要再穩些。”
    昨日還拿戒尺打她的嚴師，今日連指導都小心翼翼，眼神中還帶著一種陌生的慈愛。
    難道是萬夫人昨晚說了什麽？
    昨天午餐就可以看出，萬老很聽夫人的話，兩人的感情也很好。
    想不通，葉草也沒繼續深究，專注於下針的練習上。
    ………
    午餐時，飯菜明顯比昨日還要豐盛，還加上了許多盤的甜點。
    “聽說你喜歡吃甜點，我母親就讓後廚加上了一些，葉總可以嚐嚐看。”
    萬斯年今天也一起吃飯，坐在葉草對麵，臉上笑得溫和。
    這些都是今天淩晨他調查出來的。
    一整晚，他和父親一夜未睡，母親也在知道真相後哭了許久。
    意識到葉草估計已經猜到自己的身世，卻選擇沉默，三人都不知該如何開口麵對，隻能先選擇不捅破這層窗戶紙。
    “謝謝。”
    葉草在昨日的位置坐下。
    今日午飯不止是萬夫人給她夾菜了…..
    葉草看著碗裏堆成小山的各式菜肴和甜點，腦子有些淩亂。
    “師父、師母、萬總….大家也都吃吧，我碗裏太多了。”
    “不多不多，你多吃點，還想吃什麽和師父說。”
    萬山啟就這麽直勾勾地盯著葉草吃東西，滿眼慈愛。
    “…….”
    “師妹，你如今當了爸的徒弟，我也算你師兄，別叫我萬總了。”
    萬斯年聽到剛剛稱呼裏突然冒出的萬總眉頭一皺。
    這稱呼一點都不親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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